这是木夏第二次进入后宫面见太后。

太后似乎喜欢幽静的地方，跟着领路的內侍经过重重宫门，经过一条又一条走廊，辗转步行了好久才到了太后所在的宫殿。

木夏放眼望去，宫门深重，高大的院墙给人压抑紧迫之感。她想起太后虽然大权在握，可以算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但她也逃不过被宫门锁住，一直只能居住生活在宫中的命运。

皇宫再大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大一点的笼子？

如果不是受到季又礼嘱托，木夏不会愿意往这压抑的后宫一步。等到了太后宫殿之前的广场上，木夏遇到了意想不到之人——长公主殿下和她的驸马。

长公主体态雍容富贵，站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能辨认出来。木夏挑了挑眉，觉得长公主似乎比印象中更胖了一些，隐约听说太医让她忌口锻炼调理身体，看目前状况长公主可能未听得入耳，或者没有记在心里。

相比她庞大的身躯而言，驸马爷显得孱弱。

木夏记得这位驸马爷和季又礼同期，是当年的状元，自从做了驸马之后，只领了个虚职挂着。

瞧着驸马爷的气色，整张脸发青，憔悴佝偻，年纪轻轻却没了精气神，就像是个老头子一般静静跟随着长公主。

长公主恰好和驸马来向太后问安，遇上了木夏。驸马在大殿门口往下一望，瞧见了站在广场之中的红色身影，他略显呆滞的目光在木夏身上停顿了片刻，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艳，然后很快躲闪回避，继续垂着头看着地面跟着长公主。

长公主也注意到了木夏，她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用绿豆大的眼睛轻描淡写地瞧了眼木夏，似乎还冷哼了一下，冷漠地转身入殿去见太后。

她要抢先一步，面见太后。

木夏不知为何长公主如此着急，缓步上了台阶，让內侍进去通报。

在门口等了片刻，內侍这才领路进去。木夏进去之后，才发现身为男子的驸马并未进入内堂，而是在外间的侧殿等候着。匆匆照面，木夏没有看驸马一眼，却感觉到驸马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木夏觉得反感，大步流星地进入内堂，避开驸马。

原本内堂都是女眷，太后可以不用珠帘遮住面貌，但是此番还是用了一道屏风，阻隔了外头的视线。

木夏稍蹙眉头，越发肯定心中猜想，太后不肯露面定然有问题。

她观察四周环境，领路的內侍很快退出，殿内只有几个伺候的宫女以及站立在太后身边的一个內侍。但这个內侍并非之前见过的李又安，而是一个生疏的面孔。

在来宫中之前，季又礼曾让木夏注意几个关键点，其中之一便是要观察太后身边的秉笔內侍李又安。

木夏心中想道季又礼失策了，站在太后身边的內侍不是李又安，李又安根本没出现，她也无从观察。

按照规矩行礼之后，木夏立于殿宇之中，长公主有座，而她像是被故意为难了，只能站着没有座位。

木夏笑着打招呼道，“太后娘娘，我今日进宫是想向太后请教指导皇家出嫁之礼，还请太后娘娘指教。”

太后开口低语了几声，身边的那个陌生的內侍代替出来回答，“太后娘娘说，此事郡主不用担心，太后知道郡主初来乍到，不太懂得皇家礼仪和规矩，自会派遣嬷嬷对郡主精心教导。此外，长公主殿下也会协助一二。”

长公主点头颔首应了一声，微眯着眼睛转过头对木夏道，“郡主，往后你可要跟着本宫好好学学为人为妻之道。”

木夏心里呸了一声，违心地答应下来。

本郡主才不需要学这些繁文缛节，若严格计较起来，怕是季又礼才是要学为妻之道的那个人。

“太后娘娘，郡马托我向您问好，她说若没有太后娘娘的照拂，她也不能这样一帆风顺成为郡马……”木夏偷偷抬头，想要透过屏风从太后影子的动静里找出太后听见此话之后的反应，但是屏风后的太后一动不动，全无动静。

木夏心中咯噔一下。

众所周知，太后当年钦点了季又礼做榜眼，帮她避开了成为驸马是因为太后喜欢季又礼，有心将她纳为男宠。后来又屡次维护季又礼，帮她加官进爵，在大家的心底里，季又礼就是太后的人。

太后再厉害，她也是个凡人，但凡对季又礼还存有一点喜欢，那她必定会心生嫉妒。但她在殿试时对季又礼做驸马这件事没有反应，此刻在自己刻意提起此事的时候还是不为所动，在木夏看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太后对权利的渴望让她压制了内心的喜欢，强行让她自己放弃季又礼；第二个可能，此时面对的太后，并非太后。

对于这两种可能，木夏心中其实已有计较。

常年陪伴在太后身边的內侍李又安不在，太后躲在屏风后不肯见人又有诸多反常的举动……

木夏敢断定，坐在屏风之后，坐在大殿之上垂帘听政之人，并非太后本尊！

內侍又替太后说了一些客套的敷衍话。

木夏最后道，“对了，郡马问太后，上月晋献的黑珍珠是否受用？”

太后有服用珍珠粉的习惯，故而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