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临祈不说话的时候,比他说话的时候还要吓人。通身一股闲人勿近的气场,尤其拿一双冷眸扫过来,被看的人明明没做错什么,也要在他的眼神里退避三舍。
陆愔儿有点害怕,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继续往马车里爬。
邹临祈看到她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嗤笑了声:“你也腿断了?”
“……”
陆愔儿赶紧避开他阴冷的视线,躬身坐进车里。
车帘放下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往外移了移。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衣裙仍挨着邹临祈,就又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邹临祈在她微不可查的动作里挑起眉,侧头看她。
女孩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衣裳,颜色极衬她,让她本就瓷白的一张脸更娇嫩起来,肌肤在窗外透进来的暖阳里微微透着粉色。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细腻修长,白得惹眼。
女孩扭头去看外面,一双眼睛故意不看他,躲着他的视线。
刘笃那个老狐狸的女儿,倒是没有一点儿狐狸的样子,反而有些呆萌。老狐狸好不容易往他府里送了个眼线,可这眼线胆子却小,连与他视线撞上都会脸红。
邹临祈兴味更浓。
随着外头一声鞭响,马车离开了奕王府。
马车里一时静得厉害,让人有些不自在。为了不让气氛再这么僵下去,陆愔儿握了握拳,扭过头道:“王爷?”
邹临祈掀了掀眼皮,看着她。
“你喜欢吃什么?”她问。
一句白痴至极的话。可她也只想得到这么白痴的话了。
邹临祈果不其然开始泼冷水:“你知道你很吵吗?”
陆愔儿:“……”
她明明才说了一句话啊。
陆愔儿很受挫,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生闷气。
邹临祈原本已经索然无味地移开了目光,偏窗外微风透进来,吹动了女孩的长发。
一缕发丝扬起,柔柔地扫在了他唇上,很快又垂下去。
有淡淡的清幽芳香,似是栀子花的味道。
他神色一动,又去看她。
刚好女孩也正鼓足了勇气扭头看他,瞪着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带着点儿恼意对他道:“王爷,你这么怕吵,应该让皇上给你找个哑巴做王妃!”
邹临祈微眯了下眼睛,声音里带着揶揄:“不用这么麻烦,一碗药的事。”
“……”
陆愔儿有苦说不出,也不敢再说。
正在装哑巴,又听邹临祈状似无意地开了口:“听闻刘丞相的小女儿自小体弱,一身病态。我看你身子倒好得很。”
陆愔儿一僵,担心邹临祈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为了掩饰慌乱,她极力地笑了笑,半刻也没有犹豫地道:“爹爹自小疼我,什么名贵的药都给我吃,我就是再不中用,身子也养好了。”
邹临祈没再说什么,脸上神色淡淡。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陆愔儿想了想,这个时候如果是真的刘绾溪,她会说什么。
为了演得更像一点儿,陆愔儿只得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离开爹娘。”说着还举袖子擦了擦眼泪。
邹临祈微蹙了眉,似是有些不耐。
陆愔儿暗暗松口气,又掉了几滴泪,低下头不说话了,装出一副真的思亲心切的样子。
不多时进了宫,因为奕王身体特殊,路上不必下车步行,马车一直进了淑妃所在的昭阳宫才停下。
张斗把奕王从马车里扶下来,搀他坐进轮椅。瑶草过来扶陆愔儿下车。
皇帝一早就来了这里,和淑妃一起在正厅等着。
陆愔儿过去,小心翼翼地奉了茶,站在一边垂眸听训。
淑妃看她长得确实灵动娇美,气质清澈干净,不由十分喜欢。又见她面色红润,并无病态,想来旧疾果然是好全了。
淑妃高兴地拉起她的手与她说话。
皇帝昨晚派了人在喜房外守着,知道奕王一整晚都在王妃屋里,心里放心不少。他略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开了昭阳宫,去前朝办事去了。
邹临祈由张斗推着,去了后院子里。紫薇花架下悬着个鸟笼,鸟笼上站着一个紫皮鹦鹉。看见邹临祈过去,鹦鹉欢实地叫:“参见奕王殿下!参见奕王殿下!”
邹临祈一笑。是难得的毫无心机的,纯粹的笑。
陆愔儿远远地看着他,他笑起来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