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书看了半天,一直停在目前这一页,还没翻到第二页。
翠柳和红樱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这一日选得不对,她们但凡往前选一日,秦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置若罔闻。
任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接受遭人算计。
过了一会儿,青石进门来:“世子爷,夫人来了。”
秦浚放下书,便看母亲进门,王氏开门见山:“那翠柳和红樱,都叫我打发走,浚儿觉得妥当不?”
秦浚点头:“母亲处理便是,不必顾忌孩儿。”
王氏笑了,难得见儿子在处理下人的事上不给自己闹心,说:“我倒不想顾忌你,只是哪一次我处理你身边的人,你不求情?也是你这么做,才给那两个丫鬟念想,下人终究是下人,你待他们再好也没用。”
末了,她留下一个丫鬟暂时照顾秦浚,叮嘱秦浚早些歇息,便和候在门外的朱蕊回雅元院。
朱蕊一边帮王氏卸珠钗,一边说:“如今世子爷身边,可少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夫人您看……”
王氏本打算叫自己房内两个十三四的丫鬟,照顾世子爷的起居,可从模糊的铜镜里,对上朱蕊探究的眼神,她心底里明白,看来不过半天,消息就传出去了,人人都知道世子爷身边的空出好位置来。
朱蕊大概又是得了谁谁谁的好处,来她这里说好话。
果真是,下人终究是下人。
王氏打算听听:“你说吧,你觉得谁能照顾世子爷的起居?”
朱蕊没察觉王氏的不悦,说:“五姐儿身边,不是有个丫鬟叫朝霞吗?我有一回看到她绣的花样,确实很不错,而且她踏实能干,伺候起人来尽心尽力,不会有二心。”
王氏“嘭”地一拍桌子,吓朱蕊一大跳。
朱蕊十岁时就在王氏身边伺候,能在王氏身边待二十五六年,反应也是极快,当机立断:“自然,一切都看夫人的安排。”
收钱是一回事,但想插手世子爷的事,才是王氏不能忍的。
王氏勾了勾唇角:“朱蕊,你可没忘记你是谁吧?还想往世子爷身边塞人呢?”
朱蕊忙跪下表忠心:“奴婢不敢,夫人明鉴。”
说到底,二十多年的情谊了,王氏就是吓吓朱蕊,好让她别忘了本分,见朱蕊跪下,她缓了口气:“罢了,此事我自己来安排。”
世子爷身边的丫鬟,还是得从忠勇侯府挑。
如果要采买新的婢女,就要重新调/教,但世子爷身边不能太久没人伺候,只是,出了朱蕊这档子事,王氏也不想在雅元院里挑,就算是王氏亲自调/教出来的丫鬟,她也不想放到世子爷身边,翠柳和红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了。
到时候,那些丫鬟可能不止是学翠柳这么做,甚至学到床上,可是大丑闻。
翠柳这事,也提醒王氏,该给世子爷房中安排人了。
最好就是不曾在内院生活过,没心机、没利益纠葛的丫鬟,只一心一意服侍世子爷,但外院那些都干惯粗活,一个个长相也一般,实在不适合放到世子房中。
王氏想了一整夜没睡好。
第二日晨间,她坐在玉石雕花墩上,用汤匙搅动面前的乌鸡山药汤,正慢慢咽食,秦浚来请安。
他显然没把昨日的事放在心上,气色很好,精神奕奕,身着天蓝色飞鹤纹十样锦袄,乌发用玉冠束起来,眉宇疏俊,风姿卓绝。
他略一拱手,请安:“母亲。”
王氏把他叫来坐下:“怎的,又要出门不是?”
秦浚说:“这是最后一日假,天成和天磊约孩儿去玩冰戏。”
所谓冰戏,就是寒冬腊月,穿着特制的鞋子在湖面结成的冰上嬉戏、滑耍,王氏立刻板起脸:“不成,要是那冰塌了你掉湖里怎么办!”
她记得秦浚十岁时掉到湖里,差点出事。
秦浚本也没打算去玩冰戏,便说:“那我看着就好,不下场。”
王氏还不太乐意,但秦浚保证不下场,便还是勉强点头同意,还要叫青石、白羽好好看着世子爷。
等到秦浚离开,王氏忽然想到钟翠园。
那个秦浚曾掉水的地方。
如果她没记错,钟翠园好像还有两三个丫鬟在照看,甚少与侯府接触,不会有人和那些丫鬟搭上关系,她们身份清清白白,也早就断了荣华富贵的念头,心性当是被锻炼出来。
这时候,她让她们来世子爷身边伺候,她们不得感恩戴德,好好服侍世子爷?
王氏想着,立刻放下茶盏,叫来朱蕊:“去钟翠园,把照看钟翠园的丫鬟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