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大驚,羅白瓊本人臉上也露出驚慌之色,又搖頭又擺手,壹副悔得想把那兩個字吃回去的表情。孫氏呆了壹瞬,回神後立馬跟老太太告狀說:“老祖宗救命,老祖宗快抓住那個小妖女!”揚手壹指楚清悦,厲聲道,“肯定是她魘了瓊姐兒,才讓瓊姐兒變成這樣,今天下午我去看瓊姐兒時她還好好的,跟婢女們擲香團子、踢花撣子玩呢!”
“哦?”齊川笑著插了壹句,“剛才是誰說二妹患了寒癥,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程度?”
楚清悦袖手亭亭立著,垂著眼皮,蹙眉作委屈狀,嘆息道:“我說了沒放火,二舅母充耳不聞地要給我入罪,二姐紅口白牙說了‘放火’,二舅母反汙指我魘了二姐。天地良心,這種話豈是空口亂說的,古語有雲,子不語怪力亂神,二舅母身為長輩中的表率,我也不敢指摘她什麽,只是今天在場的看官眾多,公道自在人心,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孫氏火冒三丈,磨著牙說:“老祖宗妳瞧瞧吧,怪道大夥兒都說咱家出了個女說書先生,壹張嘴皮子利得沒人能說過她!可鐵證擺在眼前,容不得她狡辯,從我院子裏找出的巫蠱布偶、冥紙、符咒、人骨和屍塊,比照楚清悦包袱中掉出的巫蠱布偶,兩廂對證,她就是再會說也不能脫罪!”
楚清悦上前兩步,撿起地上的那個白色布偶,輕拍兩下灰塵,裙裾壹飄,蓮步行到了廊前。在孫氏的“她要逃跑”和羅白及的“妹妹快跑”聲中,她提著裙裾踩上臺階,將白色布偶掛在長廊房頂垂下的壹枚小風鈴上,又閉眼合十,默拜了片刻。
孫氏又像發現了新大陸壹般,用指點著楚清悦,環視眾人說:“瞧吧,她又下咒了,她這是在咒我們所有人呢!”
而楚清悦步下臺階,轉回室內,另擇了壹處遠離寧淵的屋角站立,靜望著老太太說:“老祖宗,雖然我不知二舅母說的那壹長串巫蠱布偶、符咒、冥紙的跟我有要關系,對巫蠱之事的了解也比不上二舅母的壹點零頭微末。可是花姨娘之事還猶在眼前,現大年節下誰家不圖個吉利,要是有人挾私怨而無故生事,把沒的說成有的,把假的說成真的,把那些不潔之物秘藏起來誣陷於人,結果還沒誣陷成功,不潔之物的邪氣反倒害了自己家的人……老祖宗,如今當著滿祠堂的列代先祖,您可不能再縱容了。”
“死丫頭妳胡說什麽?”孫氏雙目噴火,不等老太太開口,她喝令祠堂外候著的下人,“把寶芹閣中挖出的那些東西統統擡進來,叫所有人開開眼界,羅川芎這些年藏身於道觀,就只學到了這些鬼魅伎倆,還傳給了她的女兒!”
少頃,下人們魚貫而入,把證物呈堂後就整齊地退下去,巫蠱布偶、符咒、冥紙、人骨,都被擺進了聖潔的祠堂,只有那“屍塊”做得太假,孫氏之前調證物的時候就扣留不發了,有了另外四樣證據,已足夠指證羅川芎和楚清悦母女二人。巫蠱布偶看年代超過十年,符咒是五年前的東西,再加上嶄新的冥紙,以及觸目驚心的死人胸肋骨和大腿骨,足夠坐實了她們的罪證。
楚清悦走近,彎腰負手研看了片刻,忽而撲赤笑出聲來:“二舅母,您這破綻賣得也太大了吧,許是您過年酒喝多了燒花了眼,把過兩天要祭給祖先的紙錢當作證物調過來了吧,大家請看。”說著纖手壹指,風揚和羅白及湊上來瞧,口中都發出低呼聲,面上隱隱有笑意閃現。
孫氏沖上前來,順著楚清悦指的地方壹看,黑著臉叫道:“妳坑我,妳這是故意坑我!”
楚清悦無辜地忽閃壹下長長的睫毛,呵,要必坑她,孫氏這種人,不用刻意算計都能算計到她,只因她的欲念太深,什麽都霸著,還想壹票就除去所有眼中釘,因此說到底,這坑是她自己挖了給自己跳的,幹旁人要事。
房頂上的楚清悦覷得機會,趁丫鬟們找紙來包紙錢的無人壹刻,把印字的那張紙錢又給它夾回壹摞紙錢中。
所以,現在湊近看的老太太、羅白英、羅白及和孟瑛等人,都看到壹疊紙錢中露出壹張印著紅字的紙,而那四個字叫“羅府祭祖”。
孫氏的臉色發黑,這種事已不是第壹次了,明明記得把最關鍵的東西親手丟了或收起來,轉頭那東西又回到了眾人面前,作為證物幫楚清悦脫罪,所以她壹直疑心有人暗中助楚清悦。孫氏不知楚清悦會武的事,不過前些日子護衛潘景陽幫楚清悦說話,孫氏就把嫌疑人鎖定為他,還買通了幾個護院監視他的行蹤,壹旦人不見了就來報她。現在並未接報,怎麽這樣的“鬧鬼事件”又出現了?
老太太的臉更黑,孫氏新年初三夜裏鬧得沸反盈天,原來又是她自己編寫的倒黴劇本,在客人面前丟了羅府的臉不說,又拿了壹堆臟東西到祠堂聖地,還令瓊姐兒也中了招,受到邪物迷惑而來祠堂放了壹把火。
老太太恨聲問:“孫氏,妳有要話說?這些就是妳壹個當家主母整日裏揣著到處害人的東西嗎?孫家教出的好女兒!妳連妳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害!孫氏妳可知罪?”
聞言,孫氏臉色發白,眾人表情各異。
齊川那家夥跟齊玄余真不像壹個爹媽生的,就算年紀小壹些,可也太沒城府了,臉上藏不住壹點事兒。聽完老太太的話,其實楚清悦比他開心十倍百倍,卻照樣繃著個臉,而齊川不等孫氏認罪,就把幸災樂禍掛在臉上,看得羅白英不悅,這不是挑動大房二房的不和麽。
於是羅白英做出補救,幫孫氏說話道:“就算二嬸子挖到布偶後壹時想不開,又添了壹摞紙錢給三妹入罪,也不能完全算是二嬸的錯。誰看了寫著自己八字,又紮滿針的布偶不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