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就叫狗娃。
人人都喜欢以大名儿定义一个人,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在太平村这个偏远的山沟沟儿地方,小名儿贱名而才是一个人真正的代号。
许许多多家老人在死了之后,等到子女立碑的时候才会发现想不起他们父母的大名,若是父母有一方还健在还好说,若是立碑前的这几年也一同去了,真是没人记得他们的大名儿。
狗娃就是这样,家里原来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不过一个姐姐上山放牛时候被野狗咬了,感染了狂犬病,没过几天就没了,哥哥则是生了伤寒,村里卫生所吃了几天药,反而越来越严重,在县城抢救了大半天也没有挽回他的生命。
接连没了两个孩子,把狗娃的父母给彻底吓坏了,到处求神拜佛,以为自己祖上缺了阴德,最后还是村东头黄大仙的话解开了夫妻二人的心结,那就是要起个贱名儿,这样才好养活。
说起贱名儿,在关里家的农村并不少见,可是在东北这个地方,叫狗、猪的这种太难听的贱名儿的却是没有,来自各地人不同风俗习惯的交织,并没有培养出这种风俗。
毕竟以后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在这个小名儿被人叫来叫去的村庄,叫狗娃实在是难听。
不过夫妻俩是真的怕了,也不管这未来的估计,给女儿直接改名大猪、小猪,给儿子改名叫了狗娃,也许是真的有效,也许是因为夫妻后来生活中的小心翼翼,总之后来三个孩子就没有生过什么病,连感冒都几年都没有遇到一回,黄大仙因而将这件事当做了自己神通灵验的又一项铁证。
狗娃从小长得眉目清秀,村里的小媳妇谁看了都想把自己还没满月或者没出生的闺女许配给他,谁都说他面相是个富贵人,不是地里刨食的命,这话也似乎有些莫名的道理,狗娃从小学习就好、学得快,就算城里同年龄的孩子都没有他识字儿多,写的字好看。
大约在狗娃五年级,夫妻俩决定要送姐弟三人去县城读书,可这不是一笔普通的开销,三个人的书费、学杂费、住宿费,即使他们是村里的第一家万元户,也是没法支撑下去的。、
于是这年,两口子一口气在山上承包了十垧地,种起了山参,放上了木耳段,两口子加倍拼命干起来,为了给子女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几乎耗尽了心血,狗娃,他的两个姐姐大猪、小猪也随着父母住到了山上。
山上的日子充满了无趣,没有同学、邻家的小伙伴,也没有收音机、电灯,每天狗娃都一个人坐在塑料大棚样式的简陋帐篷里发呆,小小年纪唉声叹气。
这一天,母亲要下山采买日常用品,两个姐姐都吵吵嚷嚷要跟着回去,狗娃却没有兴致,山上的日子清淡无味,不过在山上的这两个月,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与原来的家乡渐行渐远,现在回去就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他害怕与犹豫。
母亲自然不理解他早熟的多愁善感,带着两个姐姐下了山。
当天夜里电闪雷鸣,震天的雷声将熟睡中的狗娃惊醒,点亮蜡烛,他猛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父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蜡烛的缘故,帐篷外,一只野兽被吸引了过来,发出巨大的吼叫声,狗娃被这声叫声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吹灭了蜡烛。
即便如此,那野兽也没有离开,围着帐篷来回踱步,雷声轰鸣,闪电将野兽的身影投射到了塑料帐篷脸上,是一头巨大的黑熊,东北叫黑瞎子,狗娃知道附近的村子就叫黑瞎子村,据说以前是黑瞎子居住的地方,只不过很多年没有听说过闹黑瞎子了,不曾想今天却让他遇到。
“嗷——”黑瞎子嚎叫了一声,渐渐远去,狗娃暂时松了一口气,有一种逃出一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