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犹豫豫地看向李承玉,“这...”
李承玉收敛起眸中的不耐,道:“那可不行,方才婉柔姑娘已答应与我一道,戴兄不如找找另两位林妹妹。”
“也好。”
林婉柔简直受宠若惊,经过午前的事,她猜测李承玉定然偏心阮芙,此刻竟然说愿意和她一起,“多谢陆公子。”
李承玉无所谓地点了下头,瞥到林文宇要开口,他认得这个色胚子,爽快打断,“阮芙,你就同谢辞一组,谢辞不会投壶,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啊?”
阮芙正在努力回想为何情景熟悉,蓦地听到有人喊她,抬起头道:“可,可我也不会啊。”
林文宇趁机马上接过话:“就是,芙儿堂妹还是由我带着好,我能教她!谢辞就让五妹带,我五妹学过。”
这次同来的有二房庶妹,这是林文宇能轻易使唤的。
“这样啊...”
李承玉以扇击手,俊秀的脸上神色为难,“那我要不还是和谢辞。”
“不,不用!”
林婉柔转过头狠狠的呙了林文宇一眼,“六妹妹就和谢公子一起玩投壶,他们二人都对此物不熟悉,或许在一起不计结果反倒轻松。”
阮芙紧张地自发站到谢辞身边,她宁愿一个都投不中,也不要文宇堂哥教她。
谢辞素来话少,然而此刻他总觉得该有个交代,他轻声道:“阮芙,我须得告诉你,李承玉没说错,我确实不会。”
记得上次贴这么近,还是在西厢,不过他不喊她六姑娘,喊她名字了呢。
阮芙莫名高兴,颊边泛红,“哦,我们一样,投不中也没关系,我们最后投就好了。”
“嗯。”
...
两两分成了五对,李承玉果然如他所言,他投十有八,林婉柔投中四支,在女子中算是不错。
至于后面几位,要么不想夺了大学士独子的风头,要么当真技不如人,投十中六支已经算是成绩不俗。
只剩阮芙这组没投。
陈公子拱拳,看了眼连手势都不大对的阮芙,朗声道:“看来,陆公子赢定了啊!”
“是么,不一定吧。”李承玉不知想到了何处,“我记得有的人,好似天生就对某些事有天赋。”
“你这么说,谢公子身量高大,看起来倒是挺厉害的。”
李承玉摇头轻笑。
谢辞眉头轻轻皱了皱,李承玉说的显然是阮芙,好像自从书斋见过一面之后,他就很留心她,特意来这个赏花会,难道也是为了她?
“遥...谢公子,要不你先投,我不晓得该怎样扔出去。”阮芙碍着大家都在,不敢与谢辞显得太过亲近,双手捧着箭矢递给他。
“嗯。”
等到谢辞面无表情去投了,大家才明白李承玉说的谢辞不会是什么意思。
接连八支,愣是一支都没中。
投壶在京洛是有钱人家的玩意,越有身份越热衷,这位谢公子和陆公子关系如此非凡,能完全不会,真是挺匪夷所思的。
阮芙在旁边看着看着,那股熟悉感重新扑面而来,模模糊糊的印象在脑海里不断跳跃,“能,能不能让我来。”
“好。”
林婉柔记得,阮芙在府里从没有机会玩这些,大家对她皆是不抱任何期待,只等她投完剩余十二支,好好恭维一下李承玉。
阮芙眼睑低垂,盯在横放手心的木竹箭矢上。
微风中像是传来层层堆叠的声音。
【豆豆,你看爹爹的手,对,上次不是教过你,投出去要用巧劲儿。】
【等豆豆再长大点,爹爹带你去大漠骑马,去阳城射箭,豆豆的目力可比你姐姐还好,往后做我们顾家军的神箭手!】
【呸呸,哪有女儿家练这个,芙儿别听你爹瞎说,娘亲啊定会替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世上最好的男子照顾你。】
【呵,能好的过我?再说,有我在,谁敢欺负我女儿。】
对话戛然而止,眼前忽然间血色弥漫,浓烈的悲伤涌来。
阮芙隔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想起了那位她毫无印象的父亲,就在这时,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教她如何把箭投出去。
第一支仍旧投的很偏,众人意料之中,稍微调笑几句便作罢。
是啊,毕竟是不出闺阁的女子,字都不识了,没玩过投壶更是理所当然。
第二支投在了右侧不远,勉强算有所提高。
第三支开始,中,箭矢稳稳当当的停在投壶内。
第四支,中。
第五支,中。
众人逐渐发出惊叹的声音,因为紧接着,剩下六支逐一投出,全部没入壶口,还剩最后一支被她攥在手心。
阮芙的耳边仿佛听不见嘈杂,她翻来覆去的想,却怎么也回忆不出其他。
她六岁前的记忆应该是缺失了一块最重要的部分,娘亲从来没有和她说过父亲,她也不记得任何,可是...
谢辞离她最近,见她迟迟不动,低下头发现她的不妥,“怎么回事,你哭了。”
阮芙下意识地摸了摸眼尾,确实湿了,她仰起头,尽量弯起唇角,“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遥卿哥哥,我只是,只是好难过。”
是那种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更多,却偏偏能感受到的痛苦。
谢辞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垂眸从她手里拿过剩下的箭矢,停顿了片刻后道:“我对此事毫无天赋,投完最后这支,或许要很久。”
阮芙的情绪上来,眼泪止不住,怕被人看见,不断在用手擦拭,她的哭腔夹杂着细微的鼻音,“什,什么?”
谢辞余光向后一瞥,不着痕迹地挡住多余探究的视线,用极轻的声音说:“久到,我会在这里,陪你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