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点了点头,“是这样……”才说了半句,那边有客人在喊他,小二应了一声,歉意地向二人点了点头,便匆匆过去了。
秦采桑和杨灿好不容易有了这么点线索,自然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等吃过饭,见店里不那么忙,再去追问小二,才晓得,原来那位肖小员外也是有点奇。
株洲城里,肖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世所皆知,株洲所产的颜色最好,这肖家原来便是专做颜料生意,那些有名的靛青赭石等色,都是他家工坊里产的,比起别家的,他家的颜色最久最新最亮,也就靠着这门手艺,肖家祖辈攒下了不少家当。可等老员外老夫人都去了,小员外当了家,不知为何竟然放着万贯家财不要,将工坊盘出去,把秘方送了人,成日嚷嚷着看破红尘,在街上披头散发,哭哭笑笑,眼看着是要癫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要学人万念俱灰遁入空门,结果他竟是一门心思地要做乞丐。在街上碰见个衣衫褴褛的就称兄道弟抱头痛哭一回,再请回家去好生款待。他也没别个长辈管束,成日只和这些乞丐厮混,原来是好端端一个气宇轩昂的小伙儿,如今似个泥泞里钻出来的邋遢大汉,而肖宅本是好好的一座宅院,这两年都变了腌臜场,城北的居户受他不住,纷纷搬了家。
这肖小员外有一回在街上捡人,却误打误撞地捡了个丐帮长老回去。得他引荐,见过侯老帮主,似乎很得老帮主的赏识,念着他是同乡,又年轻有为,破格收他入门,又升他做了长老。
最后那小二道,若是要见侯老帮主,也许可以从肖小员外入手。
秦采桑虽然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道理,只是听着腌臜场之类的事还是不由抖了一下,发现自己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有点后悔来找丐帮。
要不是实在不愿无功而返,根本不愿去肖宅碰碰运气。
她远远地就捏住鼻子,如临大敌地跟着杨灿后面,慢吞吞地挪着。
杨灿不断回头看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秦姑娘,要不然我自己过去?”
秦采桑呸了一声,昂首挺胸,果断地摇了摇头。
杨灿又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味道……”
秦采桑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试探地吸了口气,好像果然没有那么严重,心想着那小二真是危言耸听,她便哼了一声,大步往前去。
杨灿叹了口气才跟过去,心说女人就是女人,这么爱干净,何必入江湖?不过他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若是给秦采桑知道,说不准还要怎么样呢。
那宅子远看还是辉煌气派,到了近处就觉出荒凉,杂草荒长,左手边的石狮还碎了一只前爪。门前乱堆了十数个酒坛,还碎了几个,不过却是人影全无。
秦采桑出声试探,见无人应答,便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空坛子,进到大门里再喊一声,依然没人回应,倒是隐隐约约听得里面似乎有笑声。
秦采桑想了想,便继续往里去。
杨灿提着刀牵着骡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
这肖宅却是真的大,进了一重院落,也未看见一个人影,只看见满地乱扔的酒瓶木棍。不过笑语声倒是越来越近,再转过一道拱门,两人便瞧见满院的乞丐,或躺或坐,有的面前摆只破碗,正低头以手扒饭还有的正在仰头喝酒,疯癫癫大笑不已还有一群围在一处,正不知在给什么鼓掌叫好,大多数乞丐都没察觉到他们进来,唯有的几个留意到,也只是爱理不理地投来一瞥。
最稀奇的竟是有两个衣着干净的少年混在其中,并排坐在一张木桌后面。这两人年纪都不算大,穿着同样的蓝布袍子,眉眼间也有几分相似,坐在右手边的那个似乎是觉察有人进来,同左边那个说了什么,两人一块望了过来,左边那个还向她笑了一笑。
秦采桑本也想示意一下,无奈实在没有笑的心情,便没有勉强自己,只收回视线,默默地往回退了一步,转头向杨灿道:“杨大侠,请你过去问问,哪一位是肖员外。”
杨灿哦了一声,把缰绳递给她,又把院子里的乞丐们看了一圈,挑了个正喝完酒、双眼放空地盯着他的,大步走过去。
秦采桑但见杨灿与那乞丐说了几句话,那乞丐忽然把酒坛一拍,扬声叫道:“肖长老,有人找!”声音又沙又哑,还刺耳得紧,像吱嘎老旧的破风车,秦采桑不禁皱了皱眉,还没缓过来,随即就有个更沙哑刺耳的声音钻进耳朵,“哪个找我?”
秦采桑皱着眉往声音源起的地方看去,只见人群呼啦啦散开,让出站在正中的一个人来。那人披头散发,满身破烂,手里倒提着一只鸡,显然刚刚才杀,还在沥沥拉拉地滴下血来,啪嗒啪嗒掉进已快张满的盆子里。一双眼倒是又黑又亮,四处扫视,最终定在秦采桑身上,“是姑娘你吗?”
秦采桑清了清嗓子,正待说话,却不想那边杨灿不知为何,忽然大叫一声,仰面便倒。
哈哈哈猜猜杨灿为什么倒?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