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悠也从来没在怕的,当即与景晚月一起走向李通,三人就地围坐,李通便长话短说起来——
“大约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但我其实当真不是个卑鄙的人,只因身在飞骥营中,大伙儿欺上压下惯了,所以顺带着就以为我也是那样的。”
李通摇了摇头,表情沉痛,“硬要说的话,我是懦弱,我随波逐流,最多只能洁身自好,却无法力挽狂澜,因为我毕竟也只是个校尉,上头还有各级将军,我又算个什么呢?”
穆悠抱起双臂,疑惑地看着他。
李通进一步解释:“穆兄弟,弓箭大会上我绝无欺你之意,也没有不让你报名,没有不让任何人报名!害你的事的确只是王若一人所为,我……嗐。”
他一脸复杂,顿了顿,再道:“我向你致歉,连同王若的份一起……不过话说回来,王若做的也的确和我做的没区别,你就当是我做的吧,要报仇雪恨找我便是,别去找他,他……”
李通欲言又止,穆悠更加疑惑,不由地想起了关于他和王若关系的传言。
“不妨告诉你们,其实王若他……也是齐人与乌兹人的混血。”
此言一出,穆悠与景晚月对视一眼,双双震惊。
李通垂下头,“他入营时正好是我去领人,我、我一眼看中了他,怕他在营中被欺负,便替他修改了出身,还专门调来我的身边。”他的声音低下去。
自曝罪责历来是示好的绝佳手段,穆悠的戒备之心更低了,只有景晚月轻轻地皱了下眉。
“所以我对乌兹混血绝无鄙夷之心!”李通抬起头来,信誓旦旦地看着两人,“甚至说,我亦看不惯营中眼下的风气,但刚才也说了,凭我一人之力能改变什么呢?我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只有期盼,只有等,不过好在这回算是等来了。”
二人双双莫名,李通一笑,道:“新统领。景晚月将军乃名门之后,人品贵重,心性高洁,等他来了,定会整治营中乱象,整肃军心军容,到时候,我们飞骥营一定会脱胎换骨,大大改观。”
景晚月垂眸沉默,虽说此事但凡稍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但被人当面议论,终归还是不太舒服。
穆悠则更加莫名其妙了,摊手道:“这些跟你要教我武功有什么关系?”
景晚月随即抬眼看了李通一下,他虽不屑于勾心斗角打机锋,但出身与经历使得他即便不想懂这些,也在无形之中自然而然地懂了。
方才李通铺垫了许多,真正的意图已然呼之欲出,然穆悠心性单纯,宛如一张干干净净的粗布,故而尚未参透。
“哎。”李通便叹了口气,索性明说道,“关系便是:第一,赔罪,令自己心中舒坦;第二,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与王若是一样的,但王若身体不好,练不得武,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出头了,他心中悲痛,一时偏激,这才专挑与他一样的你来害,他说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哎,但你放心,他现在已经被我劝好了,没那么偏激了,所以我就想教好你,让他看看,这出身并不是错,也并不丢人;第三,惜才。我教你,不以师徒之名,只希望日后若有可能,你来入我麾下。”
景晚月闻言轻声一笑,道:“李校尉胸怀大志,这便开始培植亲信了?”
李通也不在意他是否话里有话,坦然道:“既入军中,谁无大志?穆兄弟排除万难参加弓箭大会,难道不是为出人头地?再者说,我做事自然也得考虑自己,这便是第四了。大伙儿都想在景将军到来之时先声夺人抢下功劳,而我觉得,其他功劳暂时都不重要,身为上官,不计出身一视同仁,恐怕才是最和景将军心意的做法。”
景晚月的笑意深邃了一些,不疾不徐道:“李校尉相当聪明。”
李通仍不深究他的语气,爽朗地笑了两声,看向穆悠:“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穆兄弟可自行抉择。”
穆悠面露犹豫,道:“就算我答应,但我……只是马兵,怎么入你麾下?”
李通道:“景将军上任之前,营中会有一轮升级选拔,所有人皆可参加。”
穆悠立刻不信地嗤了一声:“说得好听,但我当真也能吗?”
“弓箭大会你最终不是也参加了?”李通反问道。
穆悠一愣,接着陷入沉默。
三人不言良久,李通叹了口气,起身道:“此事的确不是小事,你要想,我理解。这样吧,为表诚意,无论你是否答应,今日我都会教你一套拳法。”
说着,他退后几步,深深吸了口气,扎开马步亮出起手式。
景晚月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穆悠,似是想要第一时间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