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荷随着苏园一起率先到了, 率领的衙役队伍则被她们落在了后面。
孙荷立刻跳下马,去推白府大门,推不开。她赶紧敲门喊了两声, 正等着人回应的工夫, 她就感觉身后有风袭来,好像有什么异常。
孙荷回头张望,只见两匹马停在门口,却不见苏园的身影了。
孙荷还不及细想苏园的去向,就听到了开门声。
本以为会是白府的人来应门, 孙荷回头一看,两扇门的打开之后漏出来的竟是苏园的脸。
孙荷惊讶了下, 就见苏园转身,飞速地朝府内去了。她也马上跟上,不禁在心里暗叹自家老大这武功速度怕是无人能敌。
上次陪她去河边习武, 老大的功夫和体力已经令她咋舌了, 原来那会儿竟没完全显露真功夫, 还有所保留。
白府的格局跟很多大户人家一样, 一进门是照壁,要绕过照壁才看到院内的情况。
孙荷过了照壁追上苏园之时,立刻被院内情景给惊到了。
院内酒席设有六桌, 有不少脸熟的江湖人, 还有开封府六曹的官员,如今他们人都趴在桌上或倒在桌边一动不动。
而中间的过道处,有三名衣着青布衣的年轻男子倒在地上, 皆后脑中了飞刀。在他们附近有木托盘和摔碎的酒壶,看起来这三人的身份是伺候倒酒的小厮。
孙荷被这场面惊地掩住嘴,一瞬间全身定住, 动不了了。难道说这些人全都死了?
苏园没有停留,在确认过三名身亡的小厮后,随便挑了俩名宾客查看情况,有呼吸,脉象稳,这些宾客应该都是中了迷药晕厥。
她随即往正厅内去,厅内设有两桌酒席,主桌该是包拯、公孙策、展昭、王朝等以及五鼠吃饭的地方,另一桌还有颜查散等与白玉堂关系要好的官员和江湖人士。
如今颜查散那桌人还在,他们也同外面的情况一样都昏厥了。主桌则空置没人了,桌上的酒菜只吃了少部分,凳子倒了四个,这情形肯定不可能是正常离席。
管家白福倒在距离主桌不远的地上,一杯摔碎的酒盅就在他附近。
白福是下人,按道理要伺候负责众宾客吃宴,但他白家的地位与别人不一样。看这情形,应该是大家要他一起饮酒,而白福饮了这盅酒之后就晕厥了过去。
看来问题出在酒上。
苏园看向放在东墙边的两个大酒坛,这两坛酒被放在正式宴客的正厅之内,略显有几分突兀。其中一坛开封了,只剩了坛底,酒香醇厚,一闻就是陈酿多年的好酒。
这酒看起来像是特意搬出来,准备在种特别的时候来饮用。
苏园闻了一下桌上酒壶里的剩酒,和坛中的酒有同样的味道。
这时候,那些被苏园和孙荷甩在后面的衙役们终于赶到了。
骑马的时候,衙役们震惊苏姑娘和孙姑娘骑术厉害,居然快他们那么多。刚抵达白府后,看到院内的场景,他们的惊讶就被更大的震惊所替代。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所有吃宴的人都倒下了?还死了人?
苏园指着白福,令衙役立刻去请大夫,多请几名,总之想办法把晕厥的人都尽快弄醒。
苏园又吩咐余下的衙役去搜查现场以及白府其它地方,找线索,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衙役们很快在树后、墙后等隐蔽处,找到了或被打晕或被杀害的白府小厮。
“怪不得没有一个看门的下人在,原来他们都被杀了或打晕了。”
孙荷还是难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她追上苏园,道出自己的疑惑。
“可是不对啊,这宴席该是中午就开始了,看桌上的酒菜,没吃多久就出事了。那些被迷晕的宾客没动静也就罢了,怎么被打晕的小厮这么久也没一个醒过来?”
苏园直奔马棚,就见马棚旁有二十几名的小厮,都晕倒在靠北墙的一片空地上。这些小斯不像是出自一家,其中有几名腰间还别着马鞭,应该是车夫。
这场面看起来像是有人以武力相逼,将这些人聚在了这一处。万幸的是这些人都只是晕厥,并无性命之忧。
“喂了迷药。”苏园这时才回答孙荷,“有逃跑来不及阻止或有叫喊之嫌的,就丢了被飞刀毙命了。那些反应迟些或听话的,都被喂了迷药。”
孙荷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人太多了,他们根本杀不过来。而且杀人溅血,会脏了衣服,不便于他们速战速决之后立即逃跑。并且留这多留活口,就有很多张嘴可以说事。这次的事件若传出去,必然会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引发恐慌。”
皇帝御封的两名四品带刀护卫,名震江湖的五鼠,还有保护京畿安危、屡破奇案的包拯等人都突然被劫持走了。这种消息若传到外头,谁人不恐慌不害怕?
若再有一个叫‘鬼见愁’的组织声称对此事件负责的话,必然名声大噪,人人闻之丧胆。
类似能引发全城人恐慌的案子,苏园前不久刚遇到过一桩,便是灯球案。
苏园随即想到了医不活,也算是一个和苏有才一样的死士,都是被抓进开封府之后选择自尽。
说不准灯球案与鬼见愁也有关系。
思及这一点,苏园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
丁三郎在受擒被审问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他选择在先天节这一日作案,是为了给他最尊敬的人庆生。虽然这句话他当时半开玩笑地说出来,后来又否认了,但苏园觉得有几分真。
上次去八王府,拿了一名犯偷盗罪的道童回来。这道童就曾招供过,忘川道长有一特别之处,便是会在先天节那日彻夜念经,说是为国祈福。
苏园遣衙役立刻去请忘川道长过来,正好他十分懂医术,也可以帮忙诊治那些晕厥的宾客。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所乘的马车不在这,但车夫在。”衙役发现这一情况,立刻报知苏园。
苏园也注意到了这点,并且看这马棚附近所停马车次序,有两辆马车之间中间空了很大一块地方,感觉至少还有两辆以上的马车不见了。
这帮人若在得手之后,便驱马车直接出城。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离开东京城后至少能走十里以外了。
想要追赶可不容易,更何况如今还不知他们朝什么方向逃窜。
苏园令衙役按照包拯马车的特点,去各城门询问情况,看看包拯的马车是否出城了,又是从哪个城门离开。
衙役应承,飞快地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突然有恶贼在东京城内,堂而皇之地抓走了开封府那么多位大人,衙役们心里其实都非常慌张和恐惧。
本来这种情绪一旦产生,他们很容易傻愣住,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慌得跟无头苍蝇似得,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如今有苏姑娘撑场面,她一个女孩子冷静淡定地勘察现场,条理分明地吩咐大家做事。众衙役们皆受感染,他们作为男人岂能连女儿家都比不过,遂都渐渐进入了状态,如往日那般井然有序查案。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担心包大人等人的安危,大家都非常愤怒生气,更心急于能早点破案。
不久后,周老判官和忘川道长先后赶到了白府。
周老判官一见这场面,身体打晃了一下,努力稳住了自己,但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因为震惊瞪圆了。
他急得咳嗽了两声后,问苏园:“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事?”
苏园就简单把她已知的情况告知周老判官。
“你怀疑这事儿跟王玉有关?”
周老判官听说苏园怀疑的人,是王民庆夫妻留下的那个女儿,惊讶之上更添惊讶。这世道都怎么了,看起来挺正常的人,实际上居然都这么可怕么。
“今天我因为必须留在开封府当值,还叹自己不得机会来白府吃你们的定亲酒。没想到我竟因此逃过了一劫。”
按照被劫持的开封府官员的品级来看,他这位老判官肯定也够格。
“说吧,我这老头子能干什么,你就赶紧吩咐下来,不必跟我客气。”
周老判官品级虽然比苏园高,可他晓得自己的脑袋瓜儿远不及苏园聪明。这种紧急时候,听苏园调配就是。
“查人找人的事我来负责,需要老判官帮忙的地方肯定会说。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请老判官守好开封府,并与刑部、大理寺、守城禁军提前招呼好,保卫好京内的安全,切勿让贼人有声东击西的机会。”苏园道。
周老判官愣了一下:“你担心他们还会做别的事?”
“思虑周全一些,多做防备,总没有错。如今闹了这么大的案子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这案子上,怕就怕因此忽视了其它地方,又闹出一桩令人恐慌的事来,那就更不好收场了。”
周老判官点点头应承,让苏园放心,他一定会参本上去,并联合全城的兵马将东京城戒严,非常时期会执行宵禁。取消夜市、瓦子等热闹,到了夜里,就严禁任何人外出。
各衙门在近期如果有什么安排都要上报,提前排查危险。前有礼部灯球案为前车之鉴,后有开封府如今面临的危机,必然能让各衙门都警醒起来。
“但我不明白,他们劫走包大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制造恐慌?”
苏园反问周老判官:“当初那些黑衣人刺杀您的目的是什么?”
周老判官立刻领悟,“他们在报复开封府?”
苏园点头。
周老判官惊讶道:“仅仅因为开封府抓了那三名的鬼见愁的刺客,意欲去查抄董二包子铺。他们就做出这么大阵仗的案子,来报复开封府?”
苏园请周老判官稍等。
她见忘川道长到了,便立刻把人叫到跟前来询问:“先天节于道长而言有何特别之处?”
忘川道长愣了下,不解地回看苏园。
“不瞒道长,之前我们从您身边抓的那位道童,曾招供说道长每次都会在先天节的时候,彻夜念经,为国祈福。”
忘川道长马上否认为国祈福的说法,“先天节是林溪的生辰,虽然知道他的八字可能是假的,但我还会惯例在这一天占卜测算,彻夜难眠。”
苏园听他坦白得比较坦诚,干脆把另一个埋在心底的疑问也问出来,“道长每天夜里出恭,为何会那么长时间?”
忘川道长愣了愣,没想到苏园一个女孩子竟这么坦白的把这种话问出口。不过想想当下这场景,她必然是十分急于破案,顾忌不了那么多。
“以前因为贫道年轻,修为不足,十分急于想完成师父的嘱托,想尽快把人找到。因为总是有种感觉,感觉师弟就在附近,就更着急去寻找,找越久越找不到,就越心急,甚至有点疯癫。
后来时间久了,贫道修身养性,提高修为,总算是把这心魔给消除了,但还是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天若不出去找一找,便睡不着觉。”
这种隐秘的癖好,忘川道长不好对外人讲,一直偷偷地做,还以为谁都不知道。没想到那道童看着年纪小,竟早就发现了端倪。
苏园倒是信忘川道长这番话。因为苏方明就是在他年少的时候,拜师跟着他,他那会儿的行事就不太成熟。所以苏方明对忘川道长的印象,与杜诒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