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一片寂静。
无人回答她的话。
于是君韶又问了一遍。
半晌,兰缨终于艰涩地开口:“殿下,便是您看到的这样。渠儿他……他甘愿嫁与您,臣便自作主张……想着给您个惊喜。”
君韶难以说清自己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愤怒,乃至暴怒……
她猛地一脚踹翻了一旁的凳子,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屋中人俱是吓得一震,兰缨忙拦上来:“殿下……”
君韶一把推开她,大步上前,从侍从手中夺过那件嫁衣,抖开,走到兰十五面前。
“把你身上的破烂脱了。”
“穿你该穿的。”
君韶浑身几乎泛着霜。
兰十五乖巧地照做。
待他刚刚穿戴完毕,君韶一把扯过他往门外带。
“你们都看不起本王,本王知道。”
“可兰大人,这是皇室的脸面。”
语罢,不待兰缨回话,双手托住兰十五腰际,轻轻松松把他置于马上,随后自己翻身而上。
“驾!”
她猛一抽鞭子,骏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便如利箭疾驰而出。
兰缨疾走几步追出房门,却早已不见了君韶身影。
她一拍手掌:“这次也不知安王会气几日。”
兰渠满不在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最多三日,或许回门那日,她便会后悔了今日的决定。”
“自儿时起,不总是如此吗?”
兰府门口正焦急等待殿下出来的迎亲队伍忽觉面前一阵凉风拂过,便见一匹骏马载着两人,一骑绝尘而去。
灰尘扬起又落下,安静如鸡的人群中才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我滴个亲娘嘞!安王殿下等不及新郎子出来,抢了亲跑啦!”
……
马蹄疾疾,阵阵颠簸。
兰十五有些发木地跨在马背上,搂抱着安王殿下的腰,与她一路打马,所过之处全是惊呼。
他实在难以想象,事情怎么能如此发展。
一个月前,他一时冲动,没按捺住心中渴望,接了圣旨,成为安王殿下的准正君。
满心欢喜以为从此能相伴安王左右,却没想到,兰缨在七日前突然通知他,这正君他做不了了,需得让出来。
而后,试过尺寸的嫁衣便再未见过影子。
直到那次他偶然路过兰渠的院子,听他跟兰缨争执着,口中全然是什么“陛下”“阿韶”。
他壮着胆子蹲在墙角,却听见兰缨给兰渠细细分析利害。
“母亲混迹官场多年从不会走眼,陛下待你,的确没有一丝情意,你莫再执迷不悟。”
“安王殿下那里,你现在虽不喜,可她爱极了你,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日后你与她有了感情,便知有一个任凭差遣的知心人有多难得。”
兰十五听着只觉愤恨。
她们这样讨论,竟好像完全未考虑过安王殿下的感受,认定了她会任由她们支使。
可愤恨之后,兰十五听见兰渠的话,却又是心中无力而酸沉。
兰缨迟疑着说:“只是担心安王殿下恼了我们欺骗她……”
而兰渠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玩笑,:“从小到大,阿韶次次恼,次次不又自己眼巴巴回来了?再说了,我嫁她,她高兴还来不及。”
兰缨:“倒也是。”
于是,当时兰十五一面气得几乎头晕,一面又心疼安王殿下喜欢那么个东西,一面还心酸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被别人肆意伤害,都不记得自己如何回了小院。
他想替安王殿下出气,自己却也被兰府全盘掌控着,几乎没有行动的自由。
最终,他也只是偷偷将肉汤洒在了兰渠裤脚,引着后院几条狼犬追了他大半个兰府。
可没想到,今日安王殿下明明撞破了换亲现场,却并未如众人设想那般,欢天喜地地顺势把兰渠迎回府去。
反倒是把自己给抢走了?
兰十五呆呆愣愣地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自己环在君韶腰上的手臂,不知是该顺着心意收紧一些,还是放松些免得她觉得自己孟浪。
正犹豫间,颠簸渐缓。
一声长嘶之后,马停了。
兰十五回过神来。
一路疾驰的君韶也回过神来。
两人与附近等着观礼的宾客面面相觑。
终于,客人们那边悄悄响起一道声音:“这新娘官与新郎子倒是到了。可那么长个迎亲队伍,难道半路丢了不成?”
君韶身子一僵,扶兰十五下马的动作一顿。
与此同时,两条街外,赶来观礼贺喜的百姓们簇拥着迎亲的队伍,也是一脸的茫然。
这队伍满头大汗一脸焦急便罢,可是这去迎亲的王爷,被迎回来的正君,都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