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下暴雨,爸爸让她去学校给他送伞,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她还是去了。
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拍打在伞面上发出阵阵闷响,白知许皱着眉心极度不耐烦。但是到了教室她才发现,滕野一个人在座位上写着数学题,桌面放着一大杯水和小半个早就冷了的馒头。
哪里有什么需要补课的低年级学生。
她一直知道滕野很穷很穷,穷到连两身好些的衣服都没有,可他也很傲,搬到白家居住和接受白明轩学业上的资助似乎已经是他的底线,除此之外再没有用过白家的一分钱,平时的午饭钱基本上是他帮同学做笔记和周末出去兼职的时候赚的,只不过拿到手的钱非常微薄。
可这样的一个人,不知是为了不让白白明轩两难,还是不想出现在自己面前,找了个借口把晚饭也给省了,独自忍着饥饿坐在教室里熬到八点再回去。
日复一日,整整几个月,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白知许没有进去,只是鬼使神差地在校外买了些吃的放在教室门口就走了。
白家在圈子里虽然算不上最有钱的那一拨,可她长相分外优越,又加上年少就获奖无数,是出了名的天才少女,围在她身旁的自然也都是一些有身份的孩子。
所以当滕野出现的时候,她的反应非常大,从而慢慢开始好奇,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无可避免的被他所吸引。
后来两人的相处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开始不再那么抵触他,甚至一起上学放学。
但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朋友,白知许总是走在前面,而滕野慢慢跟在她身后,像一个默默无闻的保镖。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她经常放学不去练琴,偷偷和同学跑去电玩城,滕野不放心,只能也跟在后面。
白明轩发现时生了好大一场气,以前从来都是‘别人家孩子’的滕野,也被骂的狗血淋头。
“小野,叔叔不想冤枉你,你说,到底是不是知知逃课去玩?今天老师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不然我这个做爸爸的还不知道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去弹琴了!”
滕野抿着唇,目光毫不闪躲:“抱歉白叔叔,是我想去,所以让知知陪我。”
他一口咬定,白明轩也没了办法,只能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你啊,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知许躲在他身后,得逞似得偷笑,拉着滕野的衣角死也不撒手。
细嫩的指尖藏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从背后轻轻勾住他的食指,就在白明轩的眼皮子底下,但是他没有拒绝,任由她闹着为所欲为。
睡梦中心口像是被掐住了一样疼,白知许骤然惊醒,却发现枕头已经哭湿了一大半。房间里没有开暖气,纯棉的枕头被打湿,布料变得冰凉刺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滕野是真的回来了。
可是她却觉得比起他消失的时候,现在更加难熬,如今她的脑子里无时无刻都是两人的过往,一刻不得停歇,让人无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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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灰色的车停在雨幕里,倾盆而下的大雨翻起一丝泥土的腥臭味。
看着极为熟悉的别墅二楼灯亮了又灭,滕野收回目光:“回公寓。”
“是。”
陈宇点点头,示意司机发动车子,踟蹰半晌又开口:“总裁,滕老先生问您过两天冬至是否回去老宅用餐。”
他眉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不回,冬至那天把所有事情都推掉。”
“好的。”
车里又陷入安静,陈宇敏锐地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佳,似乎比往日还要沉寂了不少。
滕野望着窗外穿梭的街景,思绪被越拉越远。
好像从踏进白家的瞬间起,他一眼就看到了当时才十五岁的白知许。
她站在旋转楼梯上,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脸上的表情又冷又傲,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他,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冒犯,只觉得她像神明般高高在上,似乎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无法反驳,只能心甘情愿的臣服。
那时,他像最虔诚的教徒,时时刻刻把白知许放在第一位,只要她开口,不管任何事情他都拼了命去做到。
十六岁的年纪,哪里知道,最后甚至连承诺都还未曾说出口,两人就散了。
只是分别了这么多年,某种无法控制的情绪还在疯狂撕扯着他,叫嚣着在体内肆意冲撞。
他死死咬牙攥拳,才把那声差一点就要从唇边倾斜而出的‘知知’咽下去。
仅仅是这样,就好像花光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