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韩平之剑尖凝滞,眼角余光瞥向身后的努克白。
“罪孽至此,不敢祈求侠士原谅。但临别之际,若有秘密不吐,有冤情不陈,就是死也难以瞑目!”努克白泪水纵横,仿佛那头伏地哀嚎的怪物已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看着蛛妖负了重伤,气息奄奄,跑也跑不掉,韩平之便暂时收起了清明剑。
“行,我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了。你还有什么故事想说的,就尽快说来。”
努克白忽然绷起了浑身皮肉,面部血气殷红,像是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
忽然“嘭”的一声,努克白的头皮脸皮瞬间炸开,露出了一幅崭新的面孔!
这是一个剃着光头的年轻男子,皮肤白皙如瓷,五官俊美如画。
而所谓的“努克白”,竟然是他披的一张人皮?
联想起《聊斋》中的画皮情节,韩平之陷入沉思。
俊美男子面色沉静:“我并非鹧鸪村的大长老努克白,真正的努克白已经被我杀了。我剥下了他的人皮制成法衣,李代桃僵,在鹧鸪村伪装了他三年。”
韩平之不予置评。横竖此人种的恶因已结成恶果,也跑不过今晚了,就挥挥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接着,俊美男子看向了伏地哀嚎的怪物,面容耸动:“但……但她原来也不是一头妖怪的,她……她是一个人类!”
话一说完,又是一滴泪珠从他眼角哗哗滚落。
人妖物种有别,泾渭分明,天然不可逾越。
人还能变成妖?这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你的故事开始有点意思了。”
淡淡评价了一句后,韩平之就着一块石头当做石凳坐了下去,然后摘下腰间的葫芦,拧出木塞,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
酒水入腹,起初冰凉,而后渐转温暖,散发出一丝丝热力,滋润着他的四肢百骸。
以前还在镇魔司的时候,闲暇之余,他就喜欢去翻阅过往卷宗,透过一个个案件去窥探人情百态。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这是韩平之得出的唯一结论。
“真的!她不是妖怪,她是铸剑城主的三女儿银望舒。”
俊美男子洒泪道。
那头怪物听到“银望舒”三个字后,又开始了喃喃自语:
“银望舒,银望舒,好熟悉的名字,这是谁的名字?”
“宝贝姐妹,当然是被我们吃掉的一个美人儿的名字呀!”
“这个女孩儿的名字这么好听,你怎么能吃掉她呢?”
“嘻嘻嘻……我的好姐妹,我们向来是不怎么挑食的呢!”
韩平之放下酒葫芦,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驳绿玉牌,上面系着一个红丝结,下面挂着两个红丝穗。
此物名为“陈情令”,也是镇魔司人手必备的一件宝器,专门用于聆听苦主、罪犯和证人陈情叙事。只要是倾诉者说出的话,都会自动转化成聆听者心中的映像,从而代入倾诉者的视角,体验其所经所历、所爱所恨、所思所想。
以气机催动后,“陈情令”悬空竖立,向四面八方铺开道道清光。
随着俊美男子的吐字叙事,“陈情令”的牌面上自动勾勒出一个个细若米粒的金字。
韩平之微眯双眼,仔细感应着牌面上写下的金字。
眼前荒草青松、山岗石崖、明月天河的景象迅速雾化,消散……
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画面一幕幕在眼前呈现出来。
……
铸剑城地处东南,头枕铁英山,一道龙泉河劈城而过。
此城七里十万家,大部分城户都以打铁铸剑为生,城市上空常年灰烟弥漫。
作为一座超然于朝廷之外的城池,铸剑城每年为朝廷打制了大量的兵器盔甲,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自治权。
铸剑城主银坤逸膝下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均已出嫁,三女儿还未出阁。
三女儿名为银望舒,年方十七。
生得肤如凝脂,手若柔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