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瓦图而言,他反正是看不出来归顺白虎国和归顺吴军有什么区别,横竖都是给汉儿当狗嘛。况且,当年他能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自家头领,向白虎国投诚,如今故技重施,也不是不行。当然,他现在还没想过要害严旭,他向严旭出主意,也是真心帮他,毕竟严旭现在是他的女婿。但严旭如果一意孤行,他也不会强行谏阻。一来,他也没那么大话语权,这么做徒惹严旭的怀疑与反感;二来,相比严旭,他终究是有退路的,他又不止一个女儿。
第二日,孙奉决定对大山屿的敌军总寨发起一次试探性进攻,他让周豫指挥水师,马文为先锋,自己则亲自到大山屿的港口外督战。
开战后,吴军处于逆风位,风向不利,迟迟不得突入。没过多久,又突然开始涨潮,马文和近千士卒猝不及防,连人带船被海浪卷到岸边。严旭大喜:“天助我也!”当即下令由瓦图带兵从海滩上攻过去,自己则趁势把船队分为左右两翼夹击过去,三面包夹之下,马文等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我命休矣!”马文绝望哀叹,他并不觉得孙奉会来救他。其一,他和他身边这些士卒都是过去的朱崖贼旧部,出身就不干净,或许孙奉早就想清洗他们了,甚至现在身陷重围也是孙奉有意为之。其二,这一仗吴军只是试探,并没有精锐齐出。从现在的形势上看,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况且就算要救,也未必救得下来,此时战场上吴军的兵力并不占优。
严旭认出了马文,过去他们曾经是生意合作伙伴,是老熟人了。每次马文满载着抢来的宝货过来销赃时,都会受到严旭的热情接待。那时候,两家常常在这澎湖的海滩上摆宴开席,把酒言欢,友谊地久天长。
然而,这一次,两人已经成了敌人。严旭大笑道:“马君,别来无恙乎?看看吧,这就是你给吴人当狗的下场,现在他们是把你卖了。也罢,你我相交一场,就让我来送你走吧!”
马文被说中心事,酸楚不已,却不肯堕了气势,一面号呼酣战、左冲右突,一面高呼:“大好头颅在此,想取我首级,还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正当周豫在组织救援船队,准备接应时,孙奉却不顾劝阻,亲自突入敌军。
严许两家的子弟都是在仇恨中长大的,他们的房间里都挂着孙策的画像。这些画像还会作为他们练武的靶子和射的。因此,严旭对孙策的长相,那是再熟悉不过。而眼前突入的吴军援兵的将领的面容和那孙策的画像是那么相似——除了看起来要老成一些,没有孙策那么英气逼人。毕竟孙策死时才二十六岁,而如今的孙奉已经年近四旬。严旭一下就猜到来将的身份,立即组织弓手集射孙奉的座舰。
亲卫们立刻举起大盾保护,不过孙奉还是吃了一记。他拔掉箭矢,下令船队一字排开,以十台神锋弩齐射,巨箭射出,白虎军的阵型顷刻大乱,一些小船甚至被射得人仰船翻。
一场恶战下来,孙奉被流矢射中左臂,不过并无大碍;严旭也被吴军的巨箭射断右腿。严旭受伤使得白虎军一时失去指挥,孙奉趁机救出马文,撤离战场,但有数百士卒没能救出,没于敌阵之中。
这一仗,是孙奉出道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他心情有些沮丧,虽然试出了敌军的成色,但损失未免大了些。水战、海战就是如此,战场环境瞬息万变,风向、潮汐都是可以决定胜负的因素。除了自身实力要足够强悍,对当地水文状况有足够了解外,也需要一定的运气。
“且放宽心,都督。”周豫安慰道,“此战本就以试探为主,胜负不必介怀。我军万人之众,这点损失,不过皮毛而已,元气未伤。况且自徐闻一战起,朱崖、南洋、交州……将士们屡战屡胜,一个个心比天高,轻薄浮躁。此番出航,我就发现,很多将士仿佛不是出征打仗,而是去巡游一样,恕我直言,这不是面对一场战争时应有的心态。因此,此战不利,反而是因祸得福,能让将士们更冷静一些。”
孙奉深吸了一口气:“你这话不仅是在说别人,也是在说本都督我呀。你说的没错,这次确实太托大了。虽然名为试探,却贪功冒进,总以为白虎贼就是土鸡瓦狗,面对我大吴天兵定会一触即溃,说不定能一战竟全功,实在是太轻敌了。此战失利的责任在我,我会把经过原原本本地向陛下汇报。”
“多谢都督救命之恩!”马文涕泣跪拜,“我等贼寇出身,都督不以我等卑鄙,竟舍万金之躯,亲涉险地营救我等,我朱崖马氏无以为报,今后必唯都督马首是瞻,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你这说的哪里话!”孙奉一把就将马文从地上拎起来,“你等既入了南海水师,便是我的兵将,我的袍泽,我自当一视同仁。好好立功,澎湖之事,你最熟悉,这仗还指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