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狠狠握紧拳头又松开,在王嬷嬷的眼神示意下,板着小/脸,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不敢。”
香香其实很生气,她很想把小拳头塞进母亲的嘴巴里,让她说不出那么坏心思的话来。
马氏阴沉地笑:“那就最好。”
回到院子,香香一脸郁闷。
她一脸期盼地问王嬷嬷:“如果,我现在跑到府门口让人看见,或者我马上生病,是不是可以不去张府。”
王嬷嬷摇头:“姑娘,我们且安心等着。王妃娘娘决计不会让姑娘走到那一步。”
*
下午,马氏套了车,在院子里等香香过来随她一起出府。
但她还没等来香香,却等来了赵志明的小厮。
小厮脸白得像鬼一样,说话都像在号丧:“夫、夫人呐,您快救救侯爷吧,礼部向大理寺传了消息,说侯爷将御赐之物赊账,犯了欺君之罪,已经下了大牢了!”
马氏有些晕头转向,刚要吩咐人去刑部,顾妈妈跌跌撞撞跑来了。
“夫、夫人,不好了!”
“张青山,死了!”
太夫人汪氏,拄着拐杖硬生生从床榻上起来,将马氏关进了祠堂,她递了牌子想进宫见代掌六宫的贵妃娘娘,却没有得到允许。
汪氏一向硬朗的身子,终于扛不住了,太医又来了,开了方子,并嘱咐不能再劳心伤神。
侯府二老爷和三老爷送走太医,商量如何把大哥救出来,可礼部和大理寺一概铁面无情。
“赵侯爷这是欺君罔上!”
意思是,没人敢私下把他放了。
香香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姑娘,那张青山是被他身边的丫鬟和小厮一起杀死的,他被人切了——咳咳,血流了一夜,死不瞑目。”
香香看着王嬷嬷尴尬的表情,懵懂地连连眨眼,但她马上被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丫鬟和小厮连夜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香香突然问:“她们能逃走吗?张青山是坏人,最好都能逃走,不被抓到。”她在去王府前,就听小丫鬟们嚼舌根,说张青山每年都要弄死好多人,她一直记着。
王嬷嬷语塞:“这个——老奴不知。”但凭她直觉,这丫鬟和小厮杀人后能顺利逃走,身份应该不简单。
屋里安静下来。
香香沉默了好久,然后扁扁嘴,视线撇到一侧,声音轻轻的:“赵曦珠的爹爹,他——还活着吗?”
王嬷嬷微微挑眉,心说哪个说谁姑娘不懂事,姑娘心里分得可清楚呢,那个永嘉侯,可不就只是赵曦珠他们的爹吗。她笑着回:“太夫人醒了,昨日让二老爷拿了老侯爷挣下的丹书铁券,向皇上求情,据说,侯爷马上就能回府了,只是——这差事就保不住了!”
丹书铁券?差事?
几乎没人和她说起过,香香似懂非懂,点点小脑袋:“哦。”
吃过午饭,香香照例去慈心堂侍疾。
正好荣王妃派了管事嬷嬷带了滋补品来侯府探望,太夫人靠在塌上看着香香。
浑浊的老眼凝视了好一会,神色复杂难辨。
她像是突然下了决定,和那嬷嬷说:“多谢荣王妃娘娘挂怀,老身待会让四丫头随着嬷嬷一同去王府,让她代表老身对娘娘表示感谢。”
*
香香是下午回到王府的,被娘娘拉着手看了好一会,听着娘娘皱着眉毛连连说着“瘦了瘦了”,她心里觉得王府比侯府更像是她家,娘娘也比母亲更像娘/亲。
娘娘说让她先回院子好好洗漱休息一番,再好好吃一顿,香香就开兴得笑了起来,连日来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神,终于放松了:“嗯嗯,好好。”
她重重点头,声音清脆又响亮:“我要吃三碗糖蒸酥酪!”
*
太阳刚升起来,皇甫晟坐在小阁楼的窗前煮茶。
今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早春的微风清爽且一点不会带着寒意。
窗子开得很大,两扇窗子都完全敞开。
退思园的小阁楼,是观赏后院小湖的最佳地点。
甚至,小湖边树枝的摇曳,和湖里鱼儿的戏水声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何进有些不太明白,这个时辰,往常三爷都会在前院和和幕僚们商量一些事情,然后才会回小阁楼。
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提早半个时辰就回了后院。
闻见小炉子边上茶香袅袅,何进似乎明白了,前几日宫里又赏赐了名贵的茶叶下来,所以,三爷早早回来品茶了。
“……仙长的小童昨日出宫,仙长已经开始着手炼制仙丹了,皇上很是期待……”
“……有几个小官吏得了太子的厚赏和许诺,打算把事情压下去……”
“……林三和风七,已经回了,张府还在大肆寻找,但他们处理的很干净……”
何进回着事。
这几天似乎事事顺利。
但他和前院几个老头一样不明白,好不容易安插在张府的钉子,为了张青山这么个小卒子废掉了,似乎有些不值得。
三爷一定有安排。
皇甫晟一边饮茶,一边挥挥手,示意何进退下。
何进走了。
他有种感觉,三爷今天似乎比前几天心情好多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皇甫晟斜斜倚在椅背,缓缓翻过一页书,慢慢饮下一口清茶。
直到茶汤变成白水。
他踱步来到窗前,小湖边和前几日一样,安安静静。
皇甫晟微微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