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只有裴其羽,裴良畴绝对不会畏首畏尾、投鼠忌器,在他心里,父杀子无罪,每当这时,裴良畴都会选择性地忘记,自己已经与裴其羽断绝父子关系了。
但裴良畴不敢招惹十一皇子,别说他,连信蘅公主也不敢。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温家那些产业就是一只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金母鸡,东西进了十一皇子穆瑾琦手里,再想拿出来根本不可能。
论起嚣张跋扈、不讲理,穆瑾琦从来没怕过谁,仗着太后宠爱和外家权势,连皇帝都敢呛声。
偏偏皇帝很矛盾地既忌惮他外祖家,又宠爱他生母,皇帝敢把别的皇子贬为庶人却不会真动穆瑾琦,平日里气急了,也只骂几句了事。
信蘅公主是十一皇子的长辈又如何,她依旧不敢跟他对上,只能欺负欺负无权无势的裴其羽。
事实证明,裴其羽用产业换命这事儿确实做对了。
信蘅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裴良畴:“怕甚,都说了,到时候他是死于‘流民’、‘山匪’之手,与我们有何干系?真被察觉了,分给穆瑾琦一些便是,他本来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
“只要做得隐蔽些,以北边的情况来瞒天过海没那么难。”信蘅公主趴在裴良畴肩上,红唇轻启,用格外柔和缱绻的语气轻飘飘地说出带着血气的狠话,仿佛蛊惑人心吐着蛇信的毒蛇。
“谋划那么久,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原本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从手心溜走?想想几乎被搬空的侯府,想想那些钱财珍宝,再想想咱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裴良畴一咬牙:“那孽障欺人太甚,他既不仁休怪我不义!此事还请公主助我。”
信蘅公主嫣然一笑:“咱们夫妻一体,我自然会帮你。”
裴良畴抓住信蘅公主的手:“待我将钱财追回,定与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已经离开都城许久,走到半路的裴其羽不知道,有人把他的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走了十几天,速度比想象中的要慢很多。
原本这个时候该走到半路了,但路上不太平,正如信蘅公主所说,流民、山匪不少。
这十几天里,他们遇到两拨想抢物资钱财的流民,一拨山匪,幸好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裴其羽又不吝啬伤药,车队里虽然有人受伤,但没有一个人因伤死亡。
中途休息时,陈海侍奉在裴其羽身边告诉他:“公子,过了这里,再行二十里,便可进入郦州境内。”
郦州是北境十州之一,进入北境十州后,算是相对比较安全了。
不过也只是相对与蔚城和信蘅县来说比较安全。
因为沿途灾难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是会有。
路上他们遇到不少灾民,裴其羽一开始看到有些瘦得皮包骨的孩子,还想过要不要救济。
这样的孩子,裴其羽在末世见过不少,可那时候的他,同样在艰难生存。
挣到的薪水只勉强够自己温饱,压根分不出更多去帮助别人,裴其羽一直觉得很遗憾。
有时候上班路上见到的孩子,第二天再来就看到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走过去一看,已经没气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时的感觉,裴其羽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见得多了,渐渐就麻木了,当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肯定已经变得比石头还硬。
可是现在当他又看到类似的情形,心里依旧难受,这时裴其羽才发现,自己的恻隐之心没有消失。
他还是一个有心的人。
那时的麻木,不过是在逃避自己的无能与无力而已。
但是裴其羽刚露出不忍的表情,还没行动,便被陈海和十一皇子派来的领队阻止了。
他们说,他救得了一时无济于事。
他救得了一个,救得了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乃至一万个,但救不了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灾民。
至少在裴其羽真正有自己的地盘,且站稳脚跟之前不行。
原本救济灾民是朝廷的责任,但一路看过来,朝廷并未做好它应尽的责任。
他们一行人本来就显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务之急是尽快到达阐州,安顿下来再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