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香桃心里冷笑,东西都让人搬走了还能说什么?这人还真是无理。
“没有,但凭将军做主。”她咬牙挤出这一句话。
夏渊一怔,垂眸望去。
眼前的女子敛目落睫,交手侍立,一副谦恭的模样,但她双膝绷紧,后背挺的笔直,一看就是面服心不服。
夏渊轻嗤,在军中,像这样的新兵蛋子,他见的多了,罚他围着校场跑一百圈,就不敢犟了。
他拍拍香桃身边的一扇门扉,声音里带着练兵沙场的威严:“你在这面壁思过,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香桃没有叫屈,淡淡的“哦”了一声,挪挪身子,对着雕花木门,开始面壁。
夏渊望了她一眼,大步跨进寝屋。
香桃也老实,柱子似的立在门边,脑中思虑万千,却没有一件是夏渊让她想的。
她想到了自己荒唐的前半生,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阿娘和兄长。
重生之后,她还没回过安康侯府,不知道阿娘的咳疾有没有好一点,兄长说话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声如洪钟。
上一世,她死前,兄长下狱,母亲一病不起,她在白马寺的香亭枯等了三十年,也没得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喉头一噎,泪水打湿了她纤长的眼睫,她微微仰起下颚,睁大眼眶,让泪水倒流回去。
崔副官端着药瓶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顿住脚步,不敢惊扰。
轻轻的舒了一口,香桃侧首看向崔副官,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崔副官请进。”
崔副官弯腰行了一礼,把手里的托盘举到香桃面前,“启禀小娘,将军的小腿该换药了,下官不便进去,烦请小娘帮将军换药。”
在军中,夏渊的寝屋他来去自若,如今香桃住在这里,他还是要回避的。
香桃蹙眉,“我不会换药。”
崔副官道:“将军自己会,小娘搭个下手就行。”
“可是,我在面壁思过。”
崔副官一怔,面壁思过?将军何曾这么不痛不痒的罚过人。
“这......”他看着托盘里的药瓶犯难。
“让她过来。”夏渊的声音远远传来。
崔副官当然明白这里的“她”指的不是自己,他如临大赦,将托盘交到香桃手中,“有劳小娘了。”
香桃接过托盘,来到夏渊身边。
夏渊坐在榻沿,受伤的那条腿支在榻尾的春凳上,他正向上卷裈裤。
香桃蹲在他身边,举着托盘,把脸朝向另一边,避不看他。
夏渊冷笑,“上战杀敌,见血...”他突然手下一顿,反应过来,或许她不是怕血,而是因为...男女大防。
防着也是对的,他这一生注定像夏家的每一个男子一样,血染沙场,他不会耽搁人家姑娘的。
“托盘放这里。”他指指春凳。
香桃从善如流,把托盘一放,转过身背对着他。
夏渊牵了牵嘴角,低头把裤腿挽到最上边,纱布已经洇透,他绕着圈把它们解下来。
清淤,洗净,上药,夏渊一气呵成,他早已轻车熟路,只是等他缠好纱布,却怎么都打不好结,松松垮垮的,感觉随时要掉下来,军中为了方便,备有粘布,国公府却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你转过身来。”夏渊一掀衣袍盖住了大半个腿,只留下面一小截,对香桃道:“把这个系好。”
香桃转身,眼睫低垂,双手触到纱布,她把纱布尾端撕开,搓出两条细绳。
夏渊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
少女柔软的衣袖堆在他的脚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撩动,她的手虽刻意避开,仍时不时碰到他的腿骨,软糯糯的,像是羽毛轻轻划过。
她俯下身子的时候,一阵香气扑来,绕在鼻头,味道像松木一样醇冽,亦有山泉的清幽,没有以往闻香给他的那种躁郁,反而令人放松,不留一丝杂念。
“好了。”香桃在他腿上打了个活结,而后她端着托盘起身,终于完成了任务似的,转身离去。
夏渊褪下裤腿,再抬眼,发现香桃已经站在门扉前,乖乖的继续面壁思过。
夏渊快被气笑了,给了台阶还不下来,难道还要本将军亲自去请么?
不惯着她!
他翻身上床睡觉。
夏渊的睡眠并不好,常年行伍生活的警惕性,让他没法放松的睡一觉,他睡的很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
突然屋里发出“嘭”的一声,这声音并不大,还嗡嗡的,但还是吵醒了夏渊,他探出头往外看。
只见门外月光皎皎,如银的清辉中,站着一个婀娜倩影,正用手轻轻的揉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