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这次被送到医院以后,连续养了三天才能勉强下地走路。 叶家穷,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她治疗,不过那个时候的医生都是先救人再说钱的,叶绿被治疗以后,叶均掏出他存下的所有零花钱,也还欠了十多块钱,医院见他一个小孩实在拿不出多余的一个钱,也只能就此算了。 不过医院是不能多住了,等嘱咐叶均给叶绿的双腿换药以后,叶均带着叶绿并母亲柳兰便一起被赶出了医院。 母子三人都是身无分文之人,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便只能回家去了。 因舍不得坐车,一路上,叶均吃力的背着叶绿沿着马路往家里走,走了不多时,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柳兰在一旁看得心疼,不由柔声道,“均儿,让妈妈背绿儿,你休息一下吧。” 柳兰除了外伤,还有不少内伤需要细细养着,即使此时能走路了,但是身子却单薄得好像一阵风能吹走似的,叶均看着亲娘惨白的脸色,忙摇头,“妈妈,我能行的。” 顿了一下,又道,“妈妈,你要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我们就分家过,到时候我带着妈妈和妹妹,还有奶奶一起自己过日子,这样爸爸就不敢再欺负你们了!” 柳兰麻木的眼睛听了这话,有一瞬间闪过一道光,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等一瞬间以后,她就垂下头,且耷拉肩膀,弯着腰,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岁不止。 叶均见此,心里越发用心的发誓以后要赚很多钱让自己妈妈过上好日子,即使妈妈现在不相信,但总有一日她会相信的。 他却不知道柳兰一辈子都看不到那一日了。 听见叶均这样说,柳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均儿,以后你都要好好儿的,只要你好好的,不管娘在什么地方,娘都会很高兴的。” 一听这话,原本闭目养神的叶绿打了一个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睛,直起了耳朵。 叶均脸色更是有些不好看,急切的道,“妈妈,你要到哪里去?是要出门吗?妈妈,我陪着你去吧。” 柳兰眼神闪烁,挤出一丝笑容,道,“妈妈怎么会出门?妈妈没有地儿去,我还要等着我儿子长大呢,怎么会出门?” 见叶均明显一副怀疑的表情,她只好道,“妈妈这不是想着好久没有回娘家看看你外公外婆了,我想回去看看吗?到时候妈妈带着你好了。” 叶均放心了,道,“好,我也去看看外公外婆。” 叶均的外公外婆很偏心眼,是典型的重男轻女的代表,当年为了给儿子娶媳妇,便把闺女的聘礼全部都克扣了,这也导致柳兰嫁到叶家以后,叶奶奶对她很是不满和不屑,总觉得柳家这是把闺女卖到了叶家,柳兰也因此得不到叶家人的尊重。 因叶奶奶的态度,叶红旗对柳兰的态度自然可想而知,那个时候的叶红旗还没有如今这样的偏激和易怒,但是当他常年累月对柳兰打骂成为习惯以后,想改肯定也没法再改正过来了。 一路上走走歇歇,等走回叶家,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原本以为冷清的家里,此时却传来阵阵热闹的喧哗声,不少村人围绕着叶家正在嘻嘻哈哈喊着什么。 叶均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一大群村人连同黄哥等人正在打牌,叶家的方桌被收拾出来摆放在堂屋正中应,叶红旗连同村人一起坐在堂屋正中,正在拿着钱朝着桌子正中丢过去。 母子三人走进一旁的屋子良久,也没有人发现母子三人已经回家来了。 由于叶均的房门被叶红旗锯坏掉,房门此时还丢在房间一角一动不动,根本没有管过这一扇门。 叶均让叶绿和柳兰分别躺着休息,他甚至来不及休息一下,便去柴房找了木板回来补门。 叶均年龄小,力气不够大,当他想要扶起门的时候,好几次,胳膊青脉隐现,看着整个人好像下一刻就会力气用尽而跌到似的,这样的情况看得叶绿想要起身帮他扶门,结果她一个起身,脚步踉跄,站立都有些困难,更别说使力气? 无奈,她只能在一旁喊,“哥哥,哥哥,你也休息一下,去喊虎子堂哥他们帮一下忙也好啊,你可别一个人硬抗着。” “绿儿放心,哥哥身体棒棒的,没事的。” 说着话,又叮嘱叶绿道,“绿儿,你好好躺着,可千万别让伤口裂开了,这就是对哥哥最大的帮助了。” 叶绿无奈,只能安静躺在床上看叶均一个人切割木板,订钉子,再吃力扛起门边在门处安装。 柳兰走过去要帮忙也被叶均严肃的拦住了,别说,十二三岁的叶均此时还真的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了,板起脸的时候,真的很有几分架势。 柳兰本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此时,便也顺从的来到了一旁,只看着叶均一个人忙活。 伴随叶均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滴落下来,良久,叶均这才把门重新按好。 不过虽然有门了,但是因门被拆卸过,这一道门也很容易被人从外间拆开,整个房间并不再安全。 当然了,有门还是可以给人增加安全感的。 最起码,叶绿和柳兰在看见门关上的刹那,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门刚刚关好,门外忽然传来叶奶奶和叶均的说话声。 “均儿,把你妹妹和你妈接回来了?” 叶均点头,“奶奶,我接回来了。” 叶奶奶声音满满的疲倦,好像一株老树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似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暮气沉沉,道,“你妹妹和你妈都如何了?” “都在屋里休息。”,抿了一下嘴唇,叶均忽然道,“奶奶,我想以后把我妈接过来和我们住一屋,那边的房子就让我爸招待他的朋友吧,也别让我妈去打搅他们了!” 这话一出,柳兰的眸子一下湿润,她原本空洞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身子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好像在等待判刑似的等待着一个答案。 叶奶奶的声音忽然就沉下来,道,“均儿,你在胡说什么?你娘是你爸的媳妇,这夫妻哪里有分开住的?等一会儿,你必须过去和你爸住一起,你可别让咱们家闹笑话了。” 叶均沉默了一下,道,“别人要笑话,那就尽管笑吧!反正我们家闹的笑话也不少了!以后,我妈就跟我住这边。” “你……你这个孩子,奶奶说的话都是为你好啊,你咋就不听话呢?” “奶奶,晚饭吃什么?这几天的鸡还被杀没有?那几个人要住到什么时候?” 一说起那一窝子的鸡,简直是搓叶奶奶的心窝子,叶奶奶满脸心痛,“哪里还有什么鸡?我的鸡啊,我辛苦养大的鸡,我留着下蛋的鸡……” “不会都杀了吧?” “还剩下两只了!” 叶均抿了抿嘴唇,道,“今晚我爸还会让杀鸡招待他的所谓朋友,对吧?” “哎,哎,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我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哎,我这家里到底闹了什么鬼,儿啊……我好好的儿啊……” 叶奶奶“哎哎”的叹息数声,答案不言而喻。 叶均不愿意听这些埋怨话,小小少年此时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他淡淡道,“奶奶,那我现在去杀□□,一会儿我来做饭。” 叶奶奶愕然,“均儿,你不拦住你爸了?” “反正拦也拦不住,不如就这样吧。” 叶均当下去柴房拿了菜刀后,又去鸡窝里抓鸡。 伴随鸡的扑腾声,围观赌钱的村民有人发现了杀鸡的叶均,不由道,“哎哟,叶均啊,你家今天杀鸡吃啊?你家的生活可真好啊。不过你家的鸡不是要下蛋卖钱吗?咋就舍得杀了?你家不卖钱了啊!” 这表明是关心,话里话外,却不知怎么笑话叶家的日子过得又穷又糊涂。 叶均何尝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来?笑嘻嘻的道,“杀鸡为我爸招待朋友呢。我家里我爸当家做主,他说要杀鸡,肯定要杀的。” “哎呀呀,叶红旗,你这命可真好啊,真是养了一个孝顺儿子。” 叶红旗被吹捧得飘飘然,觉得自己从前的风光又回来了,笑骂道,“小兔崽子早点懂事不是挺好?对了,你前天卖青菜的钱呢?快去拿来交给老子,老子还活着呢,这个家里可是老子当家,不然别怪老子打断你的腿。” 叶均眉头一皱,菜刀恶狠狠一刀抹在鸡脖子,鲜血洒得到处都是,叶红旗离得近,脸上被洒了不少。 只听叶均道,“爸啊,叶绿被你打段腿,那点钱已经折进医院了,我手里哪里有钱?咱家所有钱不都在你手上吗?” 叶红旗抹了一把脸,阴沉道,“好好杀你的鸡去,要让老子发现你私藏钱看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叶均并不理睬他的话,直接提着鸡走入厨房,叶奶奶在厨房烧的水已经好了,叶均把鸡丢在热水里去毛打理。 等一大锅小鸡炖蘑菇烧好,香味让赌兴正起的叶红旗等人都没有了太多的兴致。 叶红旗嚷嚷,“散了散了,明天再来玩,老子要先吃饭了。” “你自己去吃就是,我们还要继续打呢。” 黄毛等人有几个输钱的也不愿意下桌子,最终,要吃饭的人便自己去柴房舀饭。 等叶红旗去舀饭菜的时候,发现鸡汤锅里,鸡肉已经没有剩下什么了。 他恶狠狠瞪了一眼叶均和叶奶奶,道,“你们竟敢偷吃鸡肉?” “爸,没有你的允许,我们哪敢吃一口饭啊?我们现在都还饿着,连一口汤都没有喝呢,可能你的兄弟今天比较饿,吃得多了一些吧。” 这样一说,叶红旗看了一眼自己亲妈,见自己亲妈点头,他又看黄毛等人一眼,便不敢多说什么,随意舀起一些汤泡着饭吃了几口,就又去牌桌子上了。 等他走过,叶均也舀起饭喊叶奶奶赶紧吃,他自己则找了一个上厕所的借口,偷偷从后门去侧屋把叶绿和柳兰吃饭留下的碗筷都收了起来。 这鸡与其留给这些垃圾吃掉,还不如杀了给自己亲娘和妹妹吃。 至于叶奶奶,叶均可不敢告诉她真相,只能借着尝味道的时候逼着叶奶奶吃了好几口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