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江吐槽着乐豫的倚老卖老。“乐大夫曾为大司马,临阵作战的本事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权谋算计,能领会之人,又有多少呢?宋国自古多文质君子,阴谋谲诈之徒鲜矣。有多少心思,都写在脸上。”
“国家就是靠这些忠诚耿介的人,才能长治久安,若真如隔壁陈蔡两国一般,从君臣到庶民,各个心机深沉,好行诈术,当真是亡无日矣。”公子卬权威道。
“你说的是正理。”话锋一转,公子江道:“我觉得还是上策比较保险,而且不必等到拉拢半数军力,就能启动。”
公子江顿了顿:“最新消息,长丘封地的家宰,管理已经秘密赶到宫内,新君对他执弟子礼。管理向新君谏言,释放因文字狱被囚的国人,中止对公子鲍的缉捕,加紧对秋粮的盘剥。但是新君没立刻同意,犹豫彷徨了良久也下不定决心。”
“消息准确吗?”公子卬问。
“千真万确。新君笃信巫祝,讳疾忌医,宫里的食医、疾医、兽医、疡医均遭到冷落,我收买了这些赋闲的方者为眼线,他们又在寺人中有内应,故而新君的访客言谈,尽在蛊中。
另外,公孙固原为太宰,执掌内朝,今被拔擢为大司马。新君虽然重用他,但他是我的人。”
原以为如此精确的消息能让弟弟士气大振,但公子卬却陷入了沉思。
“公子御杀太子与公孙固,自立为君。”这句话再一次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一天的接触下来,公子卬自认为对身边的人看得有些七七八八。
二哥杵臼,生性敦厚,顾念亲情,虽然智力和普通人差不多,但是一心扑在棋道上,除了学校教的诗书礼乐,一概不通人情世故、权谋机变,宅男一个。也难怪《左传》说他被迫即位后,无道术治国,被亲弟弟公子鲍弑杀夺位。
想到杵臼几日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公子卬实在不忍心让他坐上不适合他坐的位置,最终罹遭不测,这才有了为公子江效力的打算。
前国防部长乐豫,除了领兵打仗,性情顽固,自命不凡,虽然胸中无一良策,但对新君的暴政极度反感,是自己阵营中的铁杆。《左传》记载他灭了新君,扶持杵臼后,与杵臼政见不合,干脆辞官颐养。
唯有这个大哥公子江,权谋一点就透,御人有术,乐于倾听,虽然不如后世的老狐狸,但是养气功夫在这个时代相当了的,甚至还在宫内发展自己的谍报系统,在宫外蓄养甲士一百。自己一开始找他合谋,他居然还装聋作哑演双簧。
这样的人是再好不过的领导苗子、人君典范,为什么最后会含恨败北,身死族灭呢?
历史的迷雾像巨石,沉沉压在公子卬的心头,出了公子江的府门,杵臼陪着他一同前往公子荡的府上。
公子荡贵为司城,系宋襄公的母胞兄弟。都城大火,重建居民区和商业区是他的分内之责,忙活了一天回到了家里,仆役们一拥而上,垂肩的垂肩,揉腿的揉腿,还有侍妾端上清茶,巧手投喂。
呷一口清茶,公子荡愤愤不平地吐槽其宋公的不是来。
真豺狼也,都城大火,废墟、伤患处处皆是,公子荡风尘仆仆,把城里人急急召集起来,修缮被焚毁的家园,重建工商的街道。但新君对灾后事宜漠不关心,不但不从军中遴选青壮搭手,反倒把有所怨言的国人投入班房。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人还在搬运器材的时候,因为嘴里咕嘟了两句,被无情的御士逮捕。
公子荡也不觉得是下面得百姓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