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拿着银匙的手一顿,“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季梨连连摆手,快速摇头,“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让他住你家?”夏霖语调轻松,季梨却觉得身体一寒。
“我之前在酒吧喝多了被人骚扰,他把我救了。”季梨半真半假地编了起来,“那他生病了,我就让他睡一下客房。”
“我这是知恩图报。”季梨一看夏霖整张脸都黑了,她马上闭了嘴。
“你一个人跑去喝酒?”夏霖被气到,他把餐具一放,双手抱臂,“在鹿见就算了,在林深你一个人跑去喝?”
季梨慢慢放下了餐具,手指抠着桌子,她知道是她做事太不考虑后果。
她鼓着脸颊,眼睛盯着桌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为了陈然?”
夏霖看她头垂得更低,他险些被气笑。
他那两年因为接手家业,忙得不知昼夜,没那么多功夫管她,她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拐跑了。
要是个青年才俊,他也就算了,可陈然那种人,他只想对季梨说“不值得”。
小公主不知道是怎么猪油蒙心,一头栽了进去。
季梨伸出食指,慢慢靠近夏霖露出来的小臂,她小心地用指尖戳了下:“哥,我知道错了。”
夏霖看她一双鹿眼里像星光泼了进去,就算知道她有装的成分也不忍心责骂她,把那口气硬吞回去,无可奈何地说:“小祖宗,什么时候回家?”
季梨苦着一张脸,瘪着嘴:“都说不想回去了。”
“你太久没回家了,叔叔阿姨该担心你了。”夏霖温言相劝。
“回去爸肯定要说我。”季梨戳了一口夏霖的白桃冰淇淋,随后开始戏精附体,她压低了声线,正色道:“早就劝过你了,非不听,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不要找这种学校里混混的富二代,还是比你小的,心都定不下来。看,吃亏了吧!”
末了,她的手快速往桌上一拍,最后摸到桌面,没发出声音。
夏霖看到季梨模仿季穹光忍俊不禁:“你模仿得挺像啊!”
季梨浅白他一眼,闷闷不乐地:“我爸肯定让我回家,他肯定觉得我在这边画漫画也是赌气。”
“你回去也可以画。”
“我现在进展很顺利,不想回去。”季梨顿了顿,“回去,很多事都由不得我了。”
家里开舞会她要出席,参加慈善晚宴她也得出席,想想都觉得累,这几年逃跑了,她获得了极大限度的自由。
而且,她如果回去,她不就输了吗!
当初她信誓旦旦和爸妈说,自己做的选择自己负责,她不靠家里,自己一定能在漫画行业出头。
怎么能失恋了就跑回去,丧家犬一样回去找家庭庇佑,这种事情她不要做。
“回去可以做公主。”夏霖慢条斯理吃了口冰淇淋,“大家都宠着你。”
太甜了,他又放下餐具,任白桃口味的冰淇淋在眼前慢慢融化。
季梨不以为然,“现在大家也都宠着我。”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夏霖右手支着下巴,薄薄镜片后面的丹凤眼盯着季梨:“比如,不会让你失恋了只有一个人。”
季梨算是知道他对于这件事有多耿耿于怀了。
“阿雪也在这边啦。”季梨努力辩白,“我喜欢这边,而且我现在可以养活自己。”
“真的吗?”
夏霖只用三个字的反问句就轻易戳破季梨的谎言。
“差不多可以啦!”季梨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夏霖瞥了她一眼,她马上老实安分下来,他开口:“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季梨不开心地瘪了嘴,说出她那句说过无数遍的话,“不要老当我十几岁似的。”
面对夏霖她底气不足,她现在就好像任性的小孩子,她的解释苍白又无力。
“家里对你要求也不高,”夏霖言辞诚恳,各方面都是满到溢出来的为她着想,“你没必要在外面受苦,明白吗?”
他的话她当然明白,他们无数次地告诉她,寻常人一辈子都要不到的东西,她从出生起就轻而易举地拥有。
她生来就不是为了在苦难中成长的,无论是财富、名誉或是地位,她都唾手可得。
即便是家里短暂对她放手,也只是家里容忍她任性,最终还是期望她回到城堡里去做公主。
“是,我现在马上回家继承家业,或者就地嫁给门当户对的人,我爸就满意了。”季梨露出个惨淡的笑,像秋末干瘪的果实,失去了血色,“反正就是不喜欢我画漫画,我做这个就很丢脸吗?”
夏霖避重就轻,“叔叔阿姨就你一个女儿,将来家业肯定要给你继承。”
“我不要,我一点生意头脑都没有。”
不止如此,她数学也很烂,她觉得自己搞不好都能把生意数额弄错。
最关键的是,除了画漫画,她对别的都兴趣缺缺。
“你可以找个有生意头脑的老公。”
季梨撇着嘴,“我才不要把这个当作择偶条件。”
夏霖不动声色地问:“现在什么择偶条件?”
“至少,不会出轨吧。”季梨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扩散,然后慢慢就没了味道。
夏季的艳阳也在此时被乌云遮蔽,然后风卷着云,细密地雨点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