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眠匪夷所思,看了这么久,她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是笑着回来的。
皇上的眼光这么高吗?
怪不得宫中没有一个妃子。
或许是因为没人看得见她,亦或是湖中的游鱼太过肆意,再谨小慎微,贺眠眠也忍不住走神,目光频频落在湖中肆意游弋的斑斓锦鲤上。
可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刺的她无所遁形,浑身不自在。
就像砧板上的鱼,被人带着探究的目光肆意打量,思索着是做道糖醋鱼,还是煮碗鲜鱼汤。
贺眠眠忍不住追寻那道视线,可是每次都在她转首的时候凭空消失。
往复三次,她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宴上的众人,她们脸上都挂着矜持得体的笑意,一致的将目光落在前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兴许是她想多了,贺眠眠放下心,谁会如此关注一个民间女子?
正神游着,左手边第二位站起了身,贺眠眠心中一紧,马上就要到她了。
她闭上眼睛平复心绪,很快又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这次倒是没让她觉得不自在,似乎还多了些温和。
贺眠眠微怔,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正要继续寻找,余光却瞥见身侧浑身僵直的林晓。
下一个便是林晓。
贺眠眠记得林晓的年纪似乎比她还小一些,心中多了些怜爱,她顾不得寻人了,偷偷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晓晓,别怕……”
不等她说完,林晓小幅度地摇头,嗫嚅着提醒:“眠眠,皇上似乎在看你……”
贺眠眠顿时浑身僵硬,难道方才她看锦鲤的次数太多了,吸引了皇上的目光?
说话间,林晓身侧的少女已经垂着头回来了,坐下的时候眼角泛着光,想来结果不如人意。
林晓紧接着站起身,声音颤颤的报上名姓,可她似乎太过紧张,声音极低,太后身边的公公很快喊了停。
林晓懊恼地坐下,暗自垂泪。
贺眠眠顾不得安慰她,定了定神,尽量平和地站起来,垂眸福身道:“民女贺眠眠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太监紧接着扬声道:“贺眠眠,年十六,姑苏人氏,其父无职!”
几声低低的轻嗤由远及近地传来,贺眠眠微微抿了下唇。
“上前几步。”一个淡漠的声音压过不怀好意的笑声。
席间少女俱是一怔,方才上前的人皆是太后所点,皇上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这次怎么……必定是怕宴席结束后被太后娘娘念叨,所以才开口的。
少女们交流着彼此眼中的隐秘情绪,凝视着贺眠眠离席上前。
被众人看着,贺眠眠表面镇定,仪态步步生莲,心中却早已丢盔弃甲。
四面八方的艳羡与嫉恨都化作利剑射向她,比方才不知名的目光恐怖万分不止。
熬到距离皇上五步远的地方,贺眠眠不敢再上前,踌躇着停下脚步,那些目光便又变得温柔起来。
贺眠眠却觉得更不自在了,头垂地更低。
“再往前些,让哀家仔细看看,皇上看中了谁!”太后欣喜的声音响起。
是因为看不见脸吗?贺眠眠心中懊悔,却不得不往前走了一小步,稍稍抬起脸,垂眸等待太后娘娘的打量。
心中却想着皇上可千万别是因为她在席间频频回头才叫她过来的,若是治她的罪,她如何担待得起?
不过皇上谁都不点,偏偏在最后点了离他最远的一个,可能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想必是为了交差。
贺眠眠又莫名镇定下来,拼命说服自己不要怕,可是摇摇欲坠的身躯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再没人说话,她就要倒下去了……
余光瞥见前方,修长的手指扶着座椅,似乎要起身,贺眠眠心中一咯噔,下一瞬一双虽保养得当却也带着些许风霜的手同样抚上座椅,站起身扬声道:“走上前来!”
席间静默片刻,一片哗然。
她的声音里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贺眠眠僵直着上前,心中思索着方才有没有哪位贵女有这样的待遇,下一瞬便被扑过来的太后搂住,温暖恬淡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忘了思考,茫然抬眸,不期然对上一双幽若寒潭的眼睛。
下一刻,那双眼睛的主人从容站了起来,声音淡淡道:“母后,出了何事?”
说话的时候,皇上仍旧望着她,目光依然让她捉摸不透,贺眠眠不自在地动了动。
虽然同样不明所以,皇上显然比她淡定许多,贺眠眠心中微定,赶紧垂眸。
肩上却浮出一片湿意,随着她的动作晕染,很快湿了半个肩头。
她怔了下,随即便慌了神,太后娘娘哭了?
“阿越!这是你的皇姐!”太后颤颤巍巍地开口,“你的皇姐回来了,快叫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