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见 关键词：领操员、生追　　　　倪老爷子的头七过了，无所事事的倪晟东被安排进H市的裕华中学读书。　　　　倪六问过他意见，倪晟东吊儿郎当说：“你供我念书，是从倪坊属于我的那份财产里扣？”　　倪六当下就表示，学费由他负责，当尽做哥哥的责任。　　倪晟东可无法百分百相信，一个能混成倪坊“老大”的人，会对一个素未谋面、要夺他家底的“小畜生”有什么亲情。　　“啧，六哥，你的意思我不明白。是暂时不扣啊，还是压根儿没我的份啊？”　　　　后来，倪晟东经常回忆起倪六那时看他的神情，仿佛他是一条流浪狗，明明一无所有、可怜兮兮，却在对救助它的人狂吠。　　　　倪六没有丝毫动怒，反而耐心解释：“律师宣布遗嘱那天，你不是也在场？爸的意思是，你还有没有成年，你的部分让我来暂时保管，等到你十八岁，自然归你自由支配。”　　　　倪晟东虽然只读到初二上学期，但他亲身见证过法律的威力，对此无话可说。　　　　反正顺子也在什么裕华中学，念就念呗，混到十八周岁，他好拿钱走人。　　　　--　　　　六月末，最后一个星期一。　　　　城北正在建设开发区，车子驶进市内已经快十点，距离学校规定的报道时间，整整迟到两个小时。　　刚转过弯，进了志满路，一溜穿白衬衫男生在路口，抽烟的抽烟，吹牛的吹牛，中间穿插几个身着连衣裙的女生。　　为首的，倪晟东一瞧那嘚瑟样，就知道是顺子，安新顺。　　　　倪晟东下车，顺子扔了烟头，几个大步冲过来。　　　　乔叔嘱咐：“东少爷，四点半我在这准时接你放学。”　　倪晟东摆了摆手，示意顺子先回去，他走到驾驶室旁：“别叫我少爷成吗大叔？什么年代了都？看见没，那群是我小弟，被他们听见要笑厥过去！”　　“东少爷，倪坊有规矩——”　　“得得得！”倪晟东不耐烦，“规矩规矩，整天规矩，你们累不累啊！”　　乔叔一时无语。　　　　乔叔是乔子阳的父亲，在倪坊开了二十多年的车，为人随和，平时只做倪六和陶阿叔的司机。　　看在那两尊倪坊的“大佛”份上，倪晟东收敛了些脾气，说：“你要非得给我加个称呼，我也不拦着你，反正不能是'东少爷'，要不……你愿意的话，叫我东哥吧，我乐意当大哥。哈哈哈——”　　　　倪晟东抡起书包，扛在肩上，晃晃悠悠地走去顺子会和。　　乔叔叹气，摇摇头。　　　　--　　　　倪晟东被顺子带着小弟们拥护，走在最前面。　　志满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遒劲的枝干向内延展，叶片又大又张扬，铺了一路的林荫。　　　　“这都是咱裕华高中的。”顺子为倪晟东递上烟，点上火，“跟着我的，以后都跟着东哥了！喂，都给我叫老大，听见没有！”　　周围起起伏伏地回应起“老大”。　　　　倪晟东顺理成章受了，深吸口烟，四下看看——道路虽不宽阔，却十分干净整洁，浓郁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手臂上，很是舒服。　　他是住地下室长大的，家中常年阴暗潮湿，整天穿梭的也是脏乱差的街头，谁特么能想到他倪晟东也有今天？　　　　顺子把身后的小姑娘叫上来，搂着她肩膀：“这是小眉，我的妞儿。”转头亲了下小眉粉白的脸蛋，“麻咧点儿，叫东哥。”　　小姑娘有点茫然，歪了歪头，顺子逗趣着又亲一口：“宝贝儿啊，是让你快点儿的意思！”　　小眉害羞，灿烂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乖乖叫“东哥”。　　　　倪晟东睨着顺子，上次去倪坊找他，带的还不是这姑娘，这换人的频率是不是高了点。　　　　顺子嘿嘿贼笑，凑近倪晟东，挑了挑眉毛说：“东哥，你要是有需要，我给你找几个妞儿挑挑，解个闷儿。咱裕华美女可不少。”　　　　倪晟东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居然是“小白花”那张白白嫩嫩的脸颊。　　　　他深吸口烟，问：“你知道清河有哪家花圈店做驾鹤西游花圈的？”　　顺子张大嘴，满脸懵逼：“东哥，你这话题转的太快了吧……什么什么西游？西游记花圈！”　　“驾鹤西游花圈！”倪晟东使劲搂了顺子后脑勺一把，“你特么能不能多读点书？！”　　读书？！　　顺子揉着脑袋，委屈地咕哝：“说的好像你读书很多似的……　　　　倪晟东心里惦记着“小白花”，不知不觉走得快了些，隐隐约约听前面校门里传来广播的声音。　　　　目光不经意一扫，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竟如做梦般落进眼中。　　　　她高高站在领操台上，还是一脸大义凛然，一会儿抡抡小胳膊，一会儿抬抬小腿，一会儿扭了扭腰，一会儿蹦跶几下……平时看起来傻0逼气十足的广播体操，她做起来，竟如舞蹈般带了几分优美和醉人。　　　　顺子眼见倪晟东脚下生风直奔校门口，赶紧追上拦住：“东哥，这不是咱学校！裕华在前面。”　　“那这是什么学校？”倪晟东眼睛还是直的，不肯放过女孩的一举一动，生怕“小白花”下一秒就飞走了。　　“这是省重点，二十一中。这条路之所以叫志满路，就是打它来的，据说里面除了什么‘贡献班’的，其他都能考上好大学。”　　倪晟东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报到证，在顺子面前抖了抖：“这个裕华中学呢？什么水平？”　　顺子呵呵一笑：“私立高中里最差的了吧……老班儿用了个词儿，什么来的？”　　后面有人上前提醒：“末流。”　　顺子打个响指：“对，末流，末流高中。”　　　　一个省重点，一个末流高中，只隔了一条路，差距这么大？　　　　广播体操结束，小白花跳下了领操台，目不斜视走进列队里。等倪晟东再靠近些，满眼的蓝白校服，女生连发型都差不多，已经根本找不到人影了。　　　　--　　　　倪晟东在二十一中外游荡了一天，想尽办法进二十一中的大门，可惜门口的保安大叔将他锁定，两次借校服混入都没有成功，最后连翻墙都被轰走。　　　　顺子跟着老大操了一天的心，老大那边还不放弃，只好冒死谏言：“东哥，你目标太明显，太高，太帅，看一眼就记住你了，咱别白费力气了！”　　这话说的中听，倪晟东暂时没有发火。　　顺子小心翼翼：“要不……咱先报到呗。报了道，再来堵女生。”　　　　倪晟东看一眼手机，有一个倪六的未接来电，学校大概已经通知陶阿叔他没去报到，这会儿还惊动了倪六。　　　　他把手机扔裤兜里，说：“报个你丫的道，老子要进这学校。不止是进！去！还要在里面上学！”　　顺子苦口婆心：“东哥，这个二十一中不是说上就上的，人家从全省挑人儿。”　　“呵，就你明白，你才来几天！”　　“我不明白啊，但我小妞儿明白，她说的，在初中得那个什么奥数一等奖的啦才有资格进去。像咱俩这样，连初中都没念完……还有……”顺子欲言又止，“唉，裕华肯收就不错了，还进啥二十一中啊……”　　　　倪晟东犯合计了：原来小白花学习这么好？　　　　放学铃终于打响，教学楼里陆续有学生出来，倪晟东潜伏在校门外，眼睛快速在人群里搜寻。　　　　明瑭这个月过得十分匆忙，为了回清河帮家里的生意赶工，故而不再住校上晚自习，而是直接坐小巴回家。　　　　她如前些天一样，和同桌蒋茹互相挽着手臂正走出教学楼，哪知，还离校门很远，她竟发现去倪坊送花圈那天遇见的家伙，正在门口张望。　　　　明瑭停住，抽回手臂说：“蒋茹，你先补习去吧，我……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　　蒋茹看眼手表：“好。如果再迟到，林老师恐怕要请家长了。真羡慕你啊，物理学这么好，不用花钱补习……”　　明瑭：“我还羡慕你语文好呢。可语文没办法通过补习提高分数。”　　蒋茹慨叹：“所以，我是不是该选文科？可是二十一中一向理科是优势。”　　明瑭第N次躲过倪晟东雷达似的目光扫射，提醒蒋茹：“小茹，你再不走，不是如果迟到，是一定迟到了。”　　　　蒋茹匆匆忙忙跑出校门，眼神不禁向倪晟东的方向瞟去。　　　　一来他模样长的显眼，二来他个子高，为了方便搜人，还站在了最上一层的石阶。　　帅哥哥啊，谁不愿意多看几眼？　　　　除了此时此刻的明瑭。　　　　明瑭半侧着身子，躲在一个胖男生的左后方，刚好像一堵墙似的遮挡住她，这才鬼鬼祟祟地躲过一劫，终于逃到出校。　　　　确认基本安全后，明瑭微微回头，这家伙来干嘛的？凶神恶煞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这一迟疑的工夫，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猛然转身，逮到她的目光时，他黑黢黢的眼睛一亮。　　　　明瑭尽力保持冷静，快步离开，再回头，他居然已经猛兽似的冲破重重“人障”，直直朝她追了上来。　　　　他速度太快，转眼间就缩短了他们间的距离，明瑭越发害怕，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被人追着跑？！　　却又想起在倪坊时，他抓着自己时的巨大力道，只好也玩儿命地逃跑。　　　　幸好，小巴仍停靠在路边等客，她忍着大口呼吸带来的疼，好像抓住救命稻草，正好最后一个上车。　　　　“师、师傅！快开车！”　　明瑭坐小巴往返清河和市里快四年，小巴司机当然认得她，看时间也差不多，便一脚油门，驶离路边。　　　　倪晟东少说追了有三、四百米，眼睁睁看着小巴车消失在汽车尾气里，他半弯着腰，靠在路边的梧桐树旁歇一会儿。　　　　顺子和几个男生随后到达，一个个的，都跟他一个德性，气喘吁吁。　　　　顺子理顺了气，前胸后背被汗湿透了，手搭在倪晟东肩头：“东哥，你等了一天的小妞儿，就、就是那个？”　　倪晟东还没缓过神来，挺能跑啊小白花，体力不错。　　　　顺子见老大还一副痴心的表情，欲哭无泪：“东哥啊，女孩不是这么追的！你不能……你不能生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