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关键词：晦气、运气　　　　放学时段的公交车上熙熙攘攘，尤其方向朝江北路市中心一带的，车一停，人潮乌央乌央，瞬间将车子塞满。　　明瑭排在最后，倪晟东紧跟着她，前面只隔了两个女生。　　　　明瑭上车时，只有中央一条过人的空间能落脚，两旁的吊环拉手也全部被占，她个子中等偏低，一米六二，使了好大的劲才能堪堪抓紧更高的横扶手。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明瑭跟着前后晃悠，终于找机会抱住车门附近的扶手，书包却被下车的人蹭来蹭去。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好像没那么拥挤了，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倪晟东放大的笑脸。　　　　尽管明瑭知道他跟着上车，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坚定立场不理他。　　　　“好香。”他忽然贴近她，声音低哑。　　公交车上本就拥挤，现在他俩的距离只差一个书包，明瑭想要躲，都躲不开。　　倪晟东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年轻燥-热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这么近，这么近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真想趁她不注意亲她的小脸儿一下。　　　　明瑭扯起自己的校服，闻了闻，咕哝：“莫名其妙。”　　倪晟东见她对自己的话有回应，欣喜若狂，立刻说：“是头发。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好香。像是香蕉味儿。”　　明瑭和明素梅共用一瓶洗发水，不过随便在超市买的，她都记不得牌子。　　　　明瑭想了想，回头，眉眼认真，说：“我身上确实有种气味，你知道是什么吗？”　　倪晟东还淹没在被小白花搭理的不可思议中，木愣愣摇了摇头。　　这么暧昧的问题？！他倒要好好听听小白花怎么说，便不知不觉地咧开嘴角问：“是什么？”　　　　突然，尖锐的刹车声从前面传来，公交车上所有人向前猛地一倾，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抱怨。　　“啊——”　　“怎么开车的？”　　“哎呀，差点摔倒了！”　　有人一语道破：“现在的老人，过马路都不回头看一眼！多吓人！”　　……　　而此时，更吓人、更恐怖的是倪晟东的脸色。　　他站在明瑭侧后方，本-能地将明瑭安全护住的同时，却被旁边一个差不多一百七、八十斤的胖大姐狠狠踩住脚！　　最令他愤怒的是，胖大姐她还没察觉到！千斤锤一般的脚正在碾他的趾头尖儿！　　　　“大姐！”倪晟东脸部扭曲，大吼，“您是替司机踩刹车呐？要踩死我吗？”　　胖大姐连忙挪了一下，道歉说：“诶呦，对不起啊，我没看到……没发现……”　　明瑭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在倪晟东围起的保护圈中，才安安稳稳，幸免于难，不由多看他一眼。　　　　倪晟东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个子，十六、七岁，已经长到一米八五以上，在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堆里，可谓一览众山小。　　再者是五官里尤为突出的眼睛，黑眼珠很亮，眼尾长，微微上挑，整体却不狭窄，内双。　　蒋茹中午还向她描述，前天放学时在校门口见到一枚帅哥——高个子，桃花眼，冷一张脸，又酷又帅。　　　　看到这，倪晟东已经对上她的眼神，她淡定地撇开，却感到他随着车子的重新启动，故意俯身向她压近一些。　　明瑭心想……这家伙哪里酷帅？明明是个粘人的无赖！　　　　到了江北路，乘客下一大半，明瑭习惯性礼让，最后下车。　　白记就在站点附近，明瑭提高步速，其实除了校门口回清河的小巴，江北路上的汽车站也有，最晚到六点，只不过车费贵了些。　　倪晟东乖乖跟着，一步顶她两步，想起什么，凑近问：“对了，咱俩没说完话呢，你说你身上有气味，是什么？”　　倪晟东在心里暗暗地自问自答：除了头发上有洗发水的水果味儿，还有一种足以吸引他的……女人香。　　她忽然停驻，回过身，仰头看他，小嘴儿一张一合，面无表情说：“晦、气！”　　她那故作阴森的样子，让倪晟东想起在倪坊的门堂里，她是如何吓唬妃嫣的。　　　　天真的小丫头，以为他会怕？　　　　倪晟东轻松笑笑：“哦。为什么？”　　伎俩不奏效，她轻皱了一下眉头，说：“我家是开花圈店的，你不知道我身上有晦气吗？你会倒霉的。”　　倪晟东无辜摊手：“所以？你要我……”　　明瑭咬牙：“离我远一点！”　　“哎呦，你这么担心我啊？”倪晟东晃悠悠着高个子，绕到她的前面，“没事儿，你别怕！算命的说了，我命硬，搞不好可以长命百岁，那我还有什么忌讳的，再说……”　　他顿了一顿，明瑭抬眼，他正歪头看她，薄唇弯成一道向上的弧度，说：“为什么你觉得和你在一起的人会倒霉？我认为吧，能遇见你的人，是需要运气的啊。”　　　　他说得真心实意，在明瑭眼里却更像油嘴滑舌。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才没有担心你！”往白记烧鹅的方向小跑去。　　　　明瑭知道白记烧鹅不便宜，之前姑姑给明瑞买过，她当时住校，周末回家，是明瑞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姑姑那理所当然的神色，她倒现在都记得。　　其实从小到大，明瑭已习惯姑姑和奶奶偏爱男孩。明珏成绩不好，念到初二就辍学，然而在她们心目中，明珏作为家里的男丁，仍然比她这个成绩优异的女孩更有前途、更可靠。　　明瑞呢，在全家人的关爱下娇惯着长大，除了任性了些，时常耍点小脾气，心地还是善良、纯真的。而且，与她最是亲近。　　　　明瑭望着餐牌上点价格，有68一只的，还有108的。　　一个星期呢，都买108一只的，要七百多块钱……她从哪里凭空弄来七百多块？　　明瑭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犹豫着要不要再拿出另一张十元的。　　　　算了。如果给明瑞买滑板，他又该只想着玩，不学习，还不如吃到肚子里，增加点营养。　　　　下定决心将两张纸币递出时，她的手让人搪开了。　　倪晟东掏了三张一百拍到付款台边，一边抬头看餐牌，一边说：“一只108的烧鹅，一夫妻肺片，干煸豆角，回锅肉……小白花，你还想吃什么？”　　“我不吃。”明瑭把他的钱推开，“你拿走！”　　她之前不过是点着不到五张的人民币，都仔仔细细，犹豫不决，倪晟东不禁心疼。　　“你不吃，你买来给谁吃！不行，反正被我看见了，这顿我请你。”　　“不需要！”明瑭见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出来，“要不是你，我也不必花这么多钱！”　　倪晟东发懵：“我？”　　“就是你！”明瑭绷起脸，到橱窗前点了一只，将钱直接递给收银员，“108的烧鹅，带走，麻烦快一点。”　　另一边的师傅手法很快，剁完了打包好，递给她，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倪晟东搞不清楚状况。是女孩子的自尊心作祟啊，还是她有什么苦衷？　　“小白花，好了，别生气了，都是因为我行了吧。我哪里错，跟你道歉！对不起！”　　明瑭走得很快：“说句对不起，道个歉就完了？”　　　　嗯？还会提要求了？　　轮到倪晟东问：“那你想怎么样？”　　明瑭目视前方，像在背诵一篇练习很多遍的课文，语气平直机械：“不要用去花圈店找我来威胁我，不要没完没了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不要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要一放学就到学校等我，不要一直跟——着——我！”　　　　她说完，自己也累得喘口气，还好后面没动静了，她也不愿意回头看他，顾自向前走。　　直到过了马路，来到汽车站回清河的小巴旁，她才发现倪晟东静悄悄的就在她身后。　　　　明瑭被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做到一点声音没有跟了她这么久！　　汽车站是始发站，明瑭拿了车票上车，找到座位还没坐下，身旁一道黑色的阴影将她覆盖住。　　“你怎么还跟着我？”　　倪晟东委屈说：“谁跟着你了，我也回清河好吗？”　　“倪坊不是有司机吗？”　　“同学，司机被我撵走了，等他来接我天都黑了。”倪晟东轻咳，“你……是挪一下腿，让我进去啊，还是，你坐里面啊？”　　　　暧昧的词汇，从倪晟东嘴里说出纯属偶然，居然莫名的让他心底发痒，可小白花根本听不懂的样子，只是被他的锲而不舍惹得脸色发白。　　明瑭没办法，站起身，默默向里窜一个位置。　　她不想一路被动，坐里面大不了不理他，一直看风景。　　　　从市里到清河，坐小巴要将近一个半小时，他俩相处的极为和平，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到站，先后下车。　　明瑭提着白记的食袋，自己走自己的路，仿佛他是空气。　　倪晟东望着她坚决的背影，心情糟糕透顶。　　厌恶一个人，是不是根本不需要理由？　　　　“小白花！”　　明瑭继续走。　　倪晟东喊道：“我答应你！今晚开始不找你了，好了吧？”　　她还是不理，倪晟东一脚踢向路边的石子，不再说话，向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