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黄色的灯光从高空落下,空气里的粉尘如萤火闪烁。附近传来激烈的摇滚乐声,一叠叠欢呼声随风涌入耳廓,像是某种讽刺。
季聊的话音回荡在空气里,有些虚无缥缈。
林遇骇然地扬起一张小脸,脸颊上的红晕瞬间退却,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迷茫。
“你……你说什么?”
她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只剩下凌乱的轰鸣,连同之前听到的字眼,都显得像是她胡思乱想而来的错觉。
水滴从雕像汇聚滚落,濡湿了林遇的后背,阵阵寒意沁入肌肤,她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与此同时,季聊猛地松开了握着林遇腰身的那只手。
他抬手捻了下手指,转身走了几步闲适地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男人沉默不语,半张脸笼罩在灯光下,刀削般的下颔骨近乎完美,眼底的不忍一闪而过,瞬间化作锋利冷意。
林遇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心口也有些无端发闷。
她有些无措地拨开眼尾处的刘海,自雨幕中站直了腰身,深色的长发紧贴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她站在白色的铁艺旁边,如果不是看上去太过狼狈,算得上是这暗夜中最惹眼的风景。
沉寂中,林遇缓缓走向季聊,唇角勉强盈起星月般的笑意。
那笑容很浅,像一触即碎的水中月影,又美的很脆弱,像琉璃盏里精心呵护的浅白蔷薇。
季聊双手插兜,年轻俊美的面孔上笼罩着薄薄的戏谑,他看着林遇这张惯会哄骗的皮囊,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病房,心底的挣扎瞬间被镇压了下去。
他紧紧地盯着林遇的眼,嗓音低醇悦耳却又带着鲜有的刻薄:“从北京到洛杉矶,跑六千多英里演一场捉奸,季太太什么时候也这么庸俗了?”
林遇脚步一顿,季聊的一字一句一声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连同他的笑意都仿佛淬了毒药,尖锐地剖开她的心脏,残忍地剧烈地往下腐蚀。
“当年嫁给我是你受了委屈,但是这些年你的吃穿住行,我分毫都没有亏待你。如果你厌弃了季太太的身份,大可以直截了当地提,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拉扯不相关的人进来。”
不相关的人?林遇一怔,季聊是在怪她伤到了薛筱?
不对……她甩开这些念头,又觉得季聊像是在说别的什么,可是她挖空了心思,也不明白他从哪里看出“她厌弃了季太太的身份”这件事。
林遇仔细回想,落在季聊的眼里便成了默认。
季聊偏过头来,眼神里布满了阴翳,唇角却依旧像记忆中那样噙着一抹谦和笑意,他喊着她的名字:“林遇,到底是我高估了你。”
耳畔响彻男人的话语,明明他说的轻而慢,一个狠话都没说,语气甚至淡的仿佛一句漫不经心的情话,但林遇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失望。
林遇感觉自己被套进了一个未知的笼子,她眼前一片黑暗,任由季聊踢打摆弄,却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她死死地拽住仅存的理智,强忍着心底的委屈,好不容易才撑着双腿站立在他的面前。
良久,她握了握藏在袖子里有些发抖的双手,轻声解释:“我来找你,只是有些想你。”
“想我?”季聊像是在咀嚼着这两个字里的深情,好半晌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慢悠悠地拎出手机直接丢进了林遇的怀里。
他半点情面也没有留,骤然冷笑道:“新闻都已经挂在头条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想我。”
他像是被气笑了,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按捺不住地迸发了出来:“想我身败名裂?”
林遇被说的有些懵,但隐隐也觉察到了不对,她迅速拿起手机查看,目光落在屏幕顶部的新闻标题上,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
“密会情妇”“酒店捉奸”“凤凰男出轨真千金”赤-裸又狗血又恶毒的标题像瘟疫一样席卷了各大社交平台。
她迅速翻阅底下的照片,有她进酒店的,有她在季聊门口的,也有她在楼梯口的散乱行李中伶仃站着的,拍摄的角度有些刁钻,但足以“复原”现场的原貌。
这……这不是她做的。
林遇慌忙抬起眼,正对上季聊的视线,脑海里立刻浮现起评论里那些针对季聊的辱骂和诟病:“我马上找人处理。”
“不必。”
季聊一只手挑起手机,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他们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因为娶了你……”他微顿一下,朝着林遇目光更深,“——才飞上枝头变凤凰。”
林遇被他眼底的寒意逼退了半步,莫名地就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