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想要保命,别说是送两个姑娘入宫了,就是要断尾求生,相爷也能做得出来。
到了新帝造反登基的第五日黄昏时,围困在相府外面的兵马终于撤走了。
罗氏再次准备连夜把女儿送去金陵兄长家中,只盼着能够度过一劫。
然而,沈宜姝还没上马车,沈府的护院就围了过来,沈相亲自来堵人,他自己也要把女儿送入宫,何尝不能理解罗氏的心中之苦。
沈相语重心长:“弟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还如此不顾全大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以为把姝儿送去金陵,就能免除一灾了么?!”
罗氏也是黔驴技穷了。
当初相府对暴君落井下石,如今暴君坐拥了整个大晋江山,纵使举家逃到金陵,也是无济于事的。
罗氏以帕遮唇,当场抽泣:“我儿怎就那么命苦啊!”
沈宜姝刚刚病愈,身子骨虚弱,见母亲如此,只能安慰:“母亲,皇上也没指名让我留在宫中,女儿姿色寻常,皇上或许瞧不上呢。”
罗氏看着女儿,十六岁的光景,芙蓉花貌,端方清媚,身段婀娜曼妙,端得是娇娇美人的倾城之色。
这怎叫姿/色/寻常?!
罗氏再度抽泣。
沈相挥挥手,命人把罗氏与沈宜姝又带入府中。
这一幕万不能被宫里的探子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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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各世家都在积极表明忠心的态度。
大晋民风还算开化,新帝虽未直接言明要选秀,但各大世家官员们纷纷效仿前/朝做派,试图利用联姻,与帝王建立稳固的君臣关系。
相府更是把这桩事当做头等要务。
翌日,天还没亮,沈宜姝就被婆子拉起来洗漱梳妆,婆子只给她穿了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冻得她瑟瑟发抖。烟罗衫的确好看,把少女独有的玲珑身段勾勒的尽显无余,但着实不保暖。
“三姑娘这等容色,皇上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咱们相府就有救了!”婆子看着铜镜中的沈宜姝,发自内心感叹,仿佛在看着一个救星。
沈宜姝却觉得,她与二姐姐是入宫送人头的。
到了这一刻,撒泼装傻已无任何用处。纵使能够从相府脱身,逃去金陵娘舅家也是无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暴君能用六年时间绝地翻盘,可见其手段有多么雷霆。据说暴君嗜血成瘾,专门喜欢年轻女子的血液。
这几日下来,沈宜姝已逐渐开始接受命运,死在了最美的年纪,也要算是一种美……
“嬷嬷,我想吃顿饱饭。”沈宜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很担心入宫后会挨饿。
罗氏刚刚迈入月门,闻言又是一番痛哭。母亲两人拥在一块,哭泣片刻。直到婆子催促:“二夫人,马车已备好,三姑娘该启程上路了。”
该上路了……
沈宜姝只觉得,眼下听谁说话都觉得不对劲。
罗氏只能放开了女儿,又百般交代:“宫里不比家中,姝儿切记莫要耍性子,若是不能得宠就罢了,保住小命要紧,等熬到二十五岁,就能放出宫了,到时候父亲与母亲再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嫁了。”
这是罗氏最大的憧憬了。
沈宜姝乖巧点头,保住小命成了她眼下唯一的使命:“母亲,女儿今年十六了,再熬九年即可。九年眨眼而逝,女儿一定会尽量保全了自己。”
母女两人定下了九年之约。仿佛九年之后,沈宜姝当真可以从那巍峨高耸的宫宇活着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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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众人都站在府门外目送。
沈宜姝上马车时,见二姑娘沈宜姗已哭红了眼,她穿着一身缥碧色衣衫,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也是衬得人比花娇。
相府的算计很明确,只要有一个姑娘能够入得了暴君的眼,沈家就有可能度过这次危机。
沈宜姗身上衣裙单薄,也冷得打颤。
姐妹两人挨近了一些,互相取暖。
沈宜姗仅比沈宜姝大了几个月,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她的内心也愈发恐惧,道:“三妹妹,听说皇上每到月圆之夜会变成狼,那他会吃人么?”
“……”沈宜姝小身板一抖,不能再听了!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
每次听到有关暴君的传言,沈宜姝就觉得自己离死期又近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