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青铜多枝灯台上,数根蜡烛齐燃,内殿亮若白昼。
沈宜姝垂着脑袋,一路小碎步行至御案前,官帽过大,她跪下行礼之际,不得不抬手扶了扶,广袖下滑,露出一小截雪腻纤细的手腕。
霍昱抬眼,幽眸眯了眯。
他看着御案下的弱小女子,宛若一只蘑菇趴在大理石地面上,脆弱又娇小,随时可以被他捏死。
“皇上,到时辰翻牌了。”沈宜姝是掐准了时辰入殿的。
霍昱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沙漏,无法找茬,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不喜欢可以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的人:“先传膳。”
沈宜姝应下:“是,皇上,微臣这就命人传膳。”
她卑躬屈膝的爬站了起来,不太合身的官袍险些让她绊倒在地,好在她眼疾手快,用手支撑了一下地面,又爬了起来。然而,下一刻官帽又不太稳当,起身之际又扶着官帽。
模样甚是狼狈。
见此景,霍昱眼底的不悦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心情甚好。
不多时,宦侍带着宫婢们陆陆续续端上了玉盘珍馐,另有陈酿一壶。清雅的酒香溢出,一闻就知道是上品。
沈宜姝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她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自年少起就馋酒,而且一旦碰了酒就停不下来。
霍昱用膳期间,她立在一旁,打开帝王起居录,如实写下帝王几时开始用晚膳,又吃了些什么。
然而,片刻后,帝王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沈司寝,你过来。”
沈宜姝心尖一跳,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立刻上前几步,低垂着小脑袋:“皇上有何吩咐?”
霍昱:“朕没有胃口。”
沈宜姝愣了愣,不知该作何回答。
霍昱指了指方才宦侍用来验毒的碗筷,道:“你吃给朕看。”
沈宜姝以为自己幻听了,脑子里反复快速琢磨了几遍,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搁下怀中起居录,按着新帝的吩咐,端起碗筷老老实实吃了起来。
她不挑食,什么都能吃,每份玉盘珍馐都夹了一筷子,她以为这是新帝在考验她的忠诚,让她也试试毒。
谁知,等她都尝了一个遍,新帝眸光幽幽望着她:“你很下饭。”
沈宜姝:“……”暴君是打算吃她?!
不!她一点不下饭!她很硌牙!
沈宜姝呆愣了,完全忽视了珍馐是何滋味。
她愕然抬头,正好撞上了霍昱深邃幽暗的眼,沈宜姝一噎,吓出来饱嗝。
霍昱眸光微微一动,嗓音低沉威压,不容反抗:“沈司寝,朕命你吃光这些东西,否则……就拿你喂鱼。”
沈宜姝:“……!!”暴君!残暴啊!
沈宜姝内心有个小人在疯狂咆哮,表面只能期期艾艾应下:“是,皇、皇上。”
为保小命,沈宜姝埋头努力扒饭,好在帝王的晚膳每一样都是少而精致,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撑得够呛。
不知道是不是沈宜姝的错觉,她放下碗筷时,似乎看见了暴君微微扬起了唇角,但细一看,那薄唇轮廓分明,薄凉又疏离。
沈宜姝站在原地,止不住的打饱嗝,她害怕御前失仪,双手立刻捂唇,人也跪了下去,又缩成了蘑菇状。
宛若林间一朵红蘑菇。
这朵蘑菇还时不时抖一下,打着饱嗝。
霍昱剑眉微挑,自龙椅上起来,从红蘑菇身侧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陪朕沐浴。”
瞬间,沈宜姝吓得魂儿出窍,饱嗝也不打了。
宦侍-赵达过来提醒她:“沈司寝,还不快跟过去!”
沈宜姝颤颤巍巍爬了起来,她是司寝,不是后宫嫔妃,暴君所说的“陪浴”,应该不是她方才所想的那个意思。
沈宜姝抱着帝王起居录,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浴殿就在承明殿一侧,玻璃风灯悬挂,雕栏玉砌,明亮的光线之下,可见腾起的袅袅雾气。
沈宜姝跟在霍昱身后,就见暴君刚迈入浴殿,就开始解衣,他的后背肌理结实僵硬,宛若一块块石雕,细一看上面还有数道交错的疤痕,后背往下,是精瘦修韧的腰肢。
沈宜姝看呆了一瞬,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暴君身上每一寸肌理都透着无穷力量。
这时,见暴君身上腰带落下,沈宜姝立刻侧过身,紧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