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关鹤谣和掬月买药、熬药,又轮流照看萧屹,根本没怎么睡觉。。
自救下萧屹至今,不过一整天时间,关鹤谣却觉得甚是漫长,想早点休息。
这院子里,能住人的只有正屋。
偏屋极小,又堆满了杂物。
无论是身体原主和乳娘,还是关鹤谣和掬月,都是两人一起睡在正屋的床上。
萧屹自己倒是提议了,但是关鹤谣是打死不会让病人睡地上的。
她打定主意和掬月打地铺,又怕萧屹身子虚怕冷,所以早备足了炭。只是直接躺到地上到底不妥,关鹤谣在屋里团团转,想找个能垫着的东西。
忽然,她在大衣柜前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任劳任怨矗立多年的大衣柜,幽幽来了一句:“这么些年,你站得累吗?”
哪怕关鹤谣能省则省,尽力保证两人的饮食,也仅仅是勉强吃饱,难以吃好。这导致她俩身量比同龄人都小,拿关鹤谣的话是“像两只小瘟鸡似的”。
大衣柜掏空放倒,关鹤谣和掬月就躺了进去,居然正好合适。
衣柜门打开支楞着,甚至还起了遮挡的作用。
关鹤谣很惊喜,“你别说,还挺有安全感的啊。”
“小…小娘子,我们好像睡在棺……”
“掬月,”关鹤谣打断她,“闭嘴,睡觉!”
萧屹在床上已经忍笑忍到伤口都疼了。他既心疼关鹤谣打地铺,又心悦她打地铺都如此可爱。
萧屹捂着伤口,轻轻侧过身来,凝视着地上的衣柜。
那笨重陈旧的衣柜里面,是他刚刚发现的绝世珍宝。
视线被衣柜遮挡,他反而有机会能这样一直、一直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沉沉睡去。
萧屹又是一觉睡到将近午时。
醒来时,掬月似在练字,而关鹤谣在缝衣服,两人都在桌前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他自觉羞愧,嫌弃了自己两句。关鹤谣却笑着说着“这是好事情,能吃能睡,身体就能尽快恢复”走了过来。
萧屹从没觉得受伤有这般好,醒来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小娘子还会温声细语地和他说话,伸手摸…扶他。
关鹤谣倾身扶上萧屹双臂帮他起身,萧屹借力坐起,感受着手臂上的温热,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耳垂发愣。
那双温暖柔软的手忽然就要离开,他下意识握住关鹤谣一侧手腕,却也被自己所为吓了一跳,定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这一晚炭烧得足,屋内仍是暖融融的,萧屹脸上还有饱睡的一点迷蒙潮红。
关鹤谣手腕被郎君握着,眼也被他的好皮相晃着,登时也愣住了。偏偏萧屹就带着那刚睡醒的执拗无辜,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一丝要退却松手的模样。
关鹤谣一时心律不齐,慌忙抽出手腕,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她本来带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忽然想起早起时看萧屹是侧身睡觉的,一下子又真的有点生气了。
“尤其不可以侧着睡!”
“听到没?压到伤口了啊!”
“你怎么想的啊?!”
萧屹的头和声音一起低下去,“劳小娘子费心了。”
关鹤谣无奈,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大狗,倒像是她欺负人似的。
她立马心软,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在哄萧屹,拿过来刚缝的衣衫给他,“喏,把衣服换了吧。”
萧屹来时的上衣尽是血迹和汗液,已过了两天,必须得换了。
关鹤谣虽做不来刺绣之类的精细活,但是简单的衣物还是能做的。她和掬月穿的衣服几乎都是买便宜布料自己瞎折腾做的,还有一些是吕大娘子给的。
“肯定不能沐浴,但我给你烧点水,可以擦一擦…你自己轻一些,别碰到伤口。”这些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之词,不知为什么现在说起来也怪怪的。
关鹤谣晃晃头,飞快给他备好了几桶热水、布巾和药品,放下她家唯一那块肥皂团,就带着掬月去厨房做东坡肉。
对于关鹤谣来讲,猪肉算得上是奢侈品,但其实大宋仍以猪肉为贱。
牛肉稀有,羊肉高贵,水乡金陵也独爱鸭肉鹅肉,倒是这猪肉,确实是“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一大块扎实漂亮的五花三层肉,不到三十文,关鹤谣乐呵呵地捡了个漏。
整块肉过滚水焯一下,方便切出规整漂亮的立方块儿。
切好的肉块大概一寸半见方,用粗麻线绑上十字结,这样肉就不会在接下来漫长的炖煮过程中散开。
肉块下锅煎,渐渐色染金黄,被小火慢慢逼出一身闪亮的肥油。
关鹤谣一边做,一边教掬月,“只煎五面,肉皮这一面不煎。”
东坡肉的灵魂就是这层软糯的肉皮,若是先煎熟了,就会变韧变硬,反而破坏了口感。
砂锅里垫上一块竹箅子,防止肉直接接触锅底而烧焦。再铺上葱段、姜片,最后把肉块皮朝上码进去,倒入生抽、老抽、炒好的冰糖浆水和花雕酒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即可,火候足时他自美。
起码要炖半个时辰,关鹤谣就先牵着掬月去院子里晒太阳,留给萧屹足够的个人时间。
炖煮的过程中她翻了两回面,最后取出肉块,撒上红枣,又倒了些花雕酒再上锅蒸。
这东坡肉是她的拿手菜。在现世时,餐厅食客几乎人手一份。
她当时特别定制了一掌大的小陶罐,上面雕着餐厅的logo,一罐一块肉,精巧可爱,一开罐肉香扑鼻。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矫情,就这么大锅蒸吧!
关鹤谣收拾好厨房,这才敲敲正屋门,走了进去。
一看到屋内的光景,她险些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