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手里的纸张又皱又碎,把褶皱抻平,几块合缝的地方一拼,铺平在地上,俨然出现一幅画和八个字。
这画线条柔和,下笔沉稳,画上的人端庄秀雅,眉眼带笑,不像随意画着玩儿,倒像是做画的人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把画中人的模样刻在心里,长久不得相见思念至极,遂把心绪寄托在纸上抒发情感所绘。
另外八个字,字迹娟秀落笔工整,所谓字如其人,落笔其字的人想必定是风采卓越,温润如玉。
之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瞧见花上美人儿,心花怒放,推开于情霸占她的位置,拂过画卷,“画中人即是心上人,啧啧啧,可惜了。”
这画实在眼熟,但又有些眼生,于情琢磨着自己一定在哪见过。
难言听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之隐,什么可惜?有何可惜?为何可惜?”
之隐二指往纸上一弹,“奴才倾心自家主子,碍于身份不敢明言,只敢隐晦的画在纸上表达出来,还不可惜?”
难言道:“奴才?主子?”
“嗯哼~”之隐吐了口口水把碎片粘着提溜起来,“你看这画中人,像这苑里的谁?”
难言本性害羞内敛,与人显少对视,更何况是女人,他看都不好意思看,怎么可能知道苑里的女人都长什么样,反正天底下的女人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这,我不知。”
之隐就知道他会如此,把画别再嘎吱窝里,用手在空中捧了两条曲线出来,意味深长的道:“这画中人身材极好,样貌清秀,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你再看看这西门苑内的女门徒,一个个歪瓜裂枣,哪有画中人的半分玉姿。”
于情感觉有被冒犯到,难言意识到之隐出言不逊,“切忌背后议人,刚被道长罚过,怎么又忘了。”
“哦对对对。”之隐这人嘴比脑子快,想啥说啥脱口而出,为此被罚抄过的经书,堆的足足比山还高,好在此刻他悬崖勒马,“难言,我要告诉你,西门夫人可不算在女门徒内哦,你眯着眼睛看这画,像不像年轻时的西门夫人,虽然现在的夫人年老色衰但是风姿犹存,时隔多年,容相会变,骨相不会变。”
被之隐这么一说,于情也觉得言之有理,怪不得她之前觉得画中人眼生又面熟,原来她就是没白发没皱纹年轻版的西门夫人。
先不管人是谁,把一个女孩子这样夹在嘎吱窝里,的确有些不敬,难言把画从之隐嘎吱窝里抽出来,问,“那奴才又是谁?”
之隐指了指被腰斩的那个门徒,“你看这地方又脏又破,肯定是给门徒住的,昨日那被腰斩的门徒给我们端茶递水后,反复出入这间屋子,就像进自己家一样随便,期间还换了套衣裳,我放才进屋时看到床头柱上绑的,正是他昨天换下的衣物,所以这间小屋子不是他的寝房,肯定也不会是换衣坊。”
不是说因为看不惯之隐那个拽样就刻意不信他,而是这里面,于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若门徒偷偷藏西门夫人的画像在自己屋里,难道就不怕被别人翻出来?如果真被老爷发现他有这等小心思,死法只能是下油锅,一个门徒起早贪黑努力活下去已是不易,更何况是事关性命的大事,怎么可能这么随便,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找死。
况且这世道,但凡男子会写几个字一般都自命清高,决不会纡尊降贵跑来当又脏又累的门徒,再说,这画上的字写的太好了,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是常年练习书法,断不会有这么深厚的笔力,反观那门徒,都已经起早摸黑了,哪来的时间练习,他没有时间有那种闲心也根本不会去想那种雅致。
这时候之隐还在夸夸其谈,“同一屋檐下,没人能抵得住美人的诱惑,那门徒也是胆大,那么多与他门当户对的女门徒他不喜欢,偏偏看上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有夫之妇,你说他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说这天鹅肉都老了他也不嫌硌牙。”
于情不想听他说话,干脆背过身去重新捡过周遭散落一地的其他碎纸,拼拼凑凑下,沉着冷静旁若无人的挨个读过看过。
只是她虽然很努力的拼凑,但这些纸毕竟碎的不成样子,只能还原个七八成故事的样子。
之隐只猜对了一半,画上的人确是西门夫人,并且是年轻时候的西门夫人,她手里的这些画像,从夫人年轻时到现在时的都有,同为一人所画,但执笔之人并不是那个男门徒。
这个执笔人从始至终并未提及姓名,只不过每幅字画的右下角,都有提一个“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