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输液管缠绕在手臂上,里头鼓动着透明的溶剂,而后细细长长的针头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脖颈里,一针接着一针,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将这些针头管子一把扯开,鲜血当即涌出,混着那些溶剂淋淋沥沥地洒了一地。
手指抑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周嘉骤然睁大眼,直直盯着前方,没有想象中的一地血,只有一隅暖光。
意识渐渐回温,周嘉巡视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巡视了半晌,也没能明白这是哪里,随即她对着暗处喊了声,“有人吗?”
没有回应。
她摸索着按下了床边的开关,顷刻间,屋里便亮堂起来了。
这是间单身公寓,很宽敞,统共只有几件家具,一眼就能看完全貌,玄关口处的鞋架上堆满了大同小异的球鞋,右侧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赛车模型,墙角还有架电子琴,和把吉他。
由此可见,这里是有人住的。
周嘉当即就想到了那个执着要送她去医院的烂好心男人,除了他,应该没人会敢把她往家里带。
周嘉垂下眼帘,发现自己除了衣服没换,身上其他地方都是干净清爽的,显然已经被收拾过了。
这人真是——周嘉不明白,自己稀奇古怪,冷言冷语的,非但没劝退那人,反倒还得了他这般仔细的对待。同时她也想不明白,那会儿怎么会毫无戒备地就睡死过去了,她都不认识他,万一他同余霖一样,那她这会儿可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周嘉懒得去费这个脑筋,她的情感向来模糊得很,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意,笼统的只有好或不在乎两种而已。
周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十分,这个点不在,想必那人后半夜也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她光脚下床,晃悠悠地走到浴室里冲了个凉,顺便把裙子一块洗了。
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黑裙有多脏的,但经过热水一冲,上头凝结成块的血便化开了。浅淡的血水沿着周嘉的手臂向下流,滴滴答答地落到了瓷白的地砖上,很快便向四周漾开。
满目的红。
刹那的恍惚后,周嘉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洗脸池上的大圆镜,在一层薄雾之下,她看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她抬起手,擦去了薄雾。
望着镜中的自己,周嘉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
林亦温开车出了小区,先是去药店买了些降火的药,而后到附近的夜宵摊上点了碗炒面,吃到一半,张杨醉醺醺地打来电话。
“我车呢?”他舌头都捋不直。
“我开走了。”林亦温冷冷地训他,“喝了酒还想开车?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呕——”那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张杨喘着粗气,呼哧呼哧道:“我打算找代驾来着,算了,我打车回去,你,你现在在录音室?”
“没,回家了。”
“今晚这酒没白喝,金榜公司那事总算谈成了,老狐狸,真他妈的难糊弄……”张杨又干呕了两声,嘴里囔囔着,“你明天记得去苏晴的新歌发布会,帮她……”
张杨和林亦温差不多同个时期进公司的,刚开始,谁也不看好林亦温,觉得他写的歌奇奇怪怪的,不符合主流市场,打算让他往小众方向走。于是上头就派了同时新人的张杨去带他,那时两人卯着一股劲,一个成天窝在录音室里写歌,一个瞄准机会就往各处跑。
结果林亦温出乎意料地火了,而且火得一塌糊涂,张杨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几年下来,渐渐成了业界里的王牌经纪人。
后来但凡公司有新人,都会找张杨来带,不过可惜的是,似乎再也没有人能够复刻出林亦温这样的成绩了。于是,他们又把目光转回到了林亦温身上,指望让他拖着全公司一起走。
林亦温放下筷子,打断了张杨没完没了的交待,“我明天有事,去不了。”
“你、你能有什么事?”
林亦温不答,反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别想了,我不干。”
“我们想什么了?”张杨趁着酒劲装傻充愣,“我们只是让你代表公司,给小师妹加加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