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於突兀地笑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身子向后一仰,翘起了二郎腿。
与此同时,有人一瘸一拐地从暗处里走了出来。
许於没看他,拿起桌上的烟盒,取了一支衔在嘴里,而后掏出打火机点上,“你是昨晚受的伤吧?怎么过了这么久,这腿还没好?”
余霖阴着脸,恨道:“那女人下手太他妈狠了。”
“废物就是废物,是你自己愈合能力太弱了,还好意思怪她下手狠?”许於将打火机往桌面上一掼,慢条斯理道:“她现在是心肠软了,要放以前,你还能站在这?恐怕早就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余霖听言,也有些后怕,但他强撑着脸面,气道:“我是废物,那你呢?你要真有本事,怎么不去见她?躲在这里装什么孙子?”
许於摊了摊手,没心没肺地笑道:“我可没说我不是废物。”
余霖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还能笑多久。”
许於故作不解,“我怎么了?”
“你们自己做的事,心里没点数?”余霖沉声道:“你们早就发现她了,为什么不报告上去,害我们找了这么久!”
许於不以为然地答道:“我们也就比你们早到了那么一小会儿,还没来得及报告呢。”
余霖瞪他,“四年!这叫一小会儿?”
“有这么久了吗?”许於拍了拍脑门,毫无信服力地搪塞道:“我忘了。”
余霖险些被他气吐血,拿手指点他,“你——”
许於似笑非笑道:“别这样指人,很不礼貌。”
余霖深吸了口气,心道别和他计较,本来因为腿折,就已经被那些人在暗地嘲了一番,如果再惹上这种无赖,添上一身伤,到时候传出去,又得丢面了。
“我不管你们在搞什么名堂。”余霖收回手,清了清喉咙,“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别再插手这事了,免得破坏我们的计划。”
许於将烟头缓缓碾灭在了易拉罐上,气定神闲道:“你们来了几个?两个?三个?就凭你们这点人,还想把她带回去?”
余霖脱口说道:“你知道的,再等一阵子,她那身体就要彻底报废了,到时候再抓她,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有闲功夫,那你们就慢慢等吧。”许於打着哈欠,起了身,慢慢踱步到床边。背对着余霖,他抬起手,扬了扬,“慢走不送。”
余霖犹豫了一下,“我的腿——”
“门口的箱子里。”
余霖踉跄着,挪步到了门边,打开箱子,翻出一支针管,毫无犹豫地扎进了腿里。
试剂的效果极其好,一针下去,当即痛感全无,能跑能跳了。
余霖长舒了口气,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转身去看许於,见他已经闲适地躺下了,便随口问了句,“我看她那样,不是是真的失忆了吧?”
“是啊。”
余霖登时乐了,“那就更好了。”
许於也笑,只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
周嘉静静地躺在地毯上。
手机还贴在耳边,亮光映在她的眼里——黏糊糊的一团殷红,分不清哪是瞳孔,哪是眼白。
若是此刻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定会以为自己遇见恶鬼了,立马飞去三魂,走掉三魄。
屋外雨声渐小。
周嘉又躺了片刻,而后撑着地,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她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弓下身,掬了把水,往脸上扑去。
洗干净眼球和脸后,她又检查了一遍周身,见没有其他异样了,她才若无其事地出门打车去。
***
回到宿舍,何粒还没睡,正乐滋滋地趴在床上追剧。
听见动静,何粒头也没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出去待一个晚上。”
周嘉“嗯”了声,掩上门。
何粒按下暂停键,翻过身,见她浑身湿漉漉的,不由提高了音调,“你该不会一路淋雨过来的吧?”
“不是,我戴了这个。”说着,周嘉将手中那团被雨水泡得发烂的纸袋揉了揉,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何粒脑中立马浮现了她头戴纸袋,一摇一摆摆走在大街上的场面,忍不住笑了,“哈哈,谁教你的?”
周嘉扯动嘴角,没说话。
她走到床边,从柜子里拿了套睡衣,就进浴室洗澡了。
她在里头待了很久。
花洒里的热水从头至尾地浇下,人却蹲坐在墙角里。
灯光勾勒着她的身形,只见那白瓷似的皮肤缓缓绽裂开来,没有流血,但这模样也够恐怖了。
后来,何粒有些不放心地来敲门,“都已经一个小时了,你还没洗好吗?”
周嘉平静地说:“还没。”
何粒听见她回应,显然松了口气,“快点出来吧,洗太久也不好。”
“马上。”
何粒转身,忽而翕动鼻子,低声咕哝了句,“什么味道,好甜啊。”
“哪有味道?”
“没有吗?”何粒喃喃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