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烛光摇曳,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抱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哭的天昏地暗,而身边的另外两人,却谁都没敢出言阻止。
毕竟两人中,一位是此人的晚辈,一位则是外人,两人都不好打扰,所以便任由这位苦主继续了下去。
就这样,持续了大概一刻时间,中年书生才稍稍止歇。
得亏赵明诚有练武的底子,否则要是换个别的书生前来,指不定得哭死在这儿。
赵明诚直起身来,用已经脏了的衣袖抹了抹眼泪,有些羞愧的看着身后的二人。
这倒不是他装假意,而是他一想到年少时,与棺中人的种种过往,就情难自制,特别是又想到自己后来的所作所为,更是悔愧难挡。
但人已经是走了,他再怎么哭也于事无补,眼下自己这个作为长兄的第一要务,是保下赵宁这个独苗侄儿。
“空慧大师,让您见笑了。”,中年书生正了正衣襟,向那僧人作了一揖。
“无妨,赵举人至情至性,这也算是贫僧的一大善缘。”,矮胖僧人乐呵呵的回礼道。
赵明诚见这僧人没有怪罪,也没多说,当即是看向了身旁,一直跪坐着的披麻清瘦青年。
“你就是宁儿吧。”
赵明诚嗓音微颤,其实他已经猜测到了赵宁的身份,现在来问,不过是因为太过于激动。
“正是。”,赵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这位小施主,可也是一位善人呐。”,名为空慧的僧人慈眉看向赵宁,忍不住插言道。
“从贫僧进来开始,这位小施主便一直纹丝不动的跪着守孝,孝心可见一斑。”
赵明诚心中动容。他本就是位读书人,将礼法看到极重,此时空慧一说,当下直呼好侄儿,好侄儿。
“宁儿,你且放心,大伯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保你性命安全。”,赵明诚连忙保证道。
“这位空慧大师,乃是受了痂的真正佛门弟子,跟外面那些只会化缘的和尚可不一样,定能保你无虞。”
所谓受痂,乃是一种佛门境界,可不只是在头上点几个戒疤那么简单,而是在视、嗅、味、听、触五觉中,选择一觉完全封印,以此来放大其他感知。说是受痂,实则为受枷。
“欸,赵举人高看了,即言我佛真法,那便是我佛弟子,贫僧与那些善主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贫僧侥幸有些机缘罢了。”,矮胖僧人和善的说道,一番话滴水不漏。
他受痂所封印的乃是尝觉,虽然是五觉中偏下的知觉,但几十年如一日的尝不到饭菜滋味,仍是一番艰苦的修行。
“既然如此,那赵某也不多言了,还请空慧大师帮我这侄儿一把。”
“那是肯定,既然受了施主的善款,贫僧一定会尽力而为。”
一到听这话,跪坐着赵宁忍不住腹诽。“好家伙,原来是收了钱的,那还在这儿说闲话,我命都快没了。”
眼见那矮胖僧人还要说上几句,赵宁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开口催促,毕竟事关他的性命。
“那个,大师,看在小生性命的份上,快快出手吧。小生还未娶妻生子,若是今日死了,无后可是大不敬,小生没有颜面去见祖宗啊。”
矮胖僧人被他打断,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勿怪,勿怪,小施主不如先跟贫僧仔细讲讲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何?”
“这样贫僧才能因症施为。”
见这矮胖僧人终于找到主题,赵宁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并开始仔细讲述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毕竟信件是三日前发出的,很多信息涵盖不到。
若是仍由这僧人和赵明诚礼来礼往,那赵宁也别想活了,还不如直接躺进棺材板里,让他们聊到天亮。
时间悄然流逝,赵氏祠堂内,借着贡烛的微光,赵明诚和那僧人就地坐下,开始仔细听赵宁讲述。
然而,正当赵宁讲到他今日去抬尸,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怔在了原地,眼睛则直勾勾的看着祠堂的门口。
“怎么了宁儿?怎么不说了?”,赵明诚有些疑惑的问道。
矮胖僧人已经受痂,知觉超乎常人,眼见赵宁的异常,当即便感觉有股阴冷的气息在自己身后游荡,瞬间脸色都变了,连忙往后看去。
祠堂门外的院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方青黑色的人形石雕,石雕身上湿漉漉的,甚至还沾着水草,此时正露着古怪的微笑,看着祠堂中的三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赵宁心中毛骨悚然。
他在讲述时,其实也在警惕着周围的异常,毕竟事关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十分确定,刚刚祠堂门外,绝对没有人经过。
可是,一方至少几十斤重的青石雕像,是怎么能凭空出现的!?
矮胖僧人忌惮的看着门外的石雕,他的五感比赵宁敏锐的多,然而即使是他,也没有发现这具石雕是何时出现的。
“赵举人,你先带着小施主回避一下。”
矮胖僧人面色凝重的开口道,因为即使是他,一时间也看不出这石雕的门路,但他能感知到这具石雕上缠绕的浓厚业力。
业力也称孽力,是佛门独有的感知,越是道行高的僧人,越是能看清业力这种虚幻的东西,而业力也分很多种,如色业、贪业、口舌业等。
这具石雕上所缠绕的,则是最凶的杀业。
赵明诚也不笨,此时经空慧提醒,也是顿知威胁将近,连忙也向门外看去,然而却是什么也没看着。
“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赵明诚疑惑着问道。
看着空慧和自己侄儿如临大敌,而他却是什么也没看着,他顿时感觉一股子悚人的寒意在向他脊背吹去,直吹的汗毛倒竖。
“大师!”
赵宁连忙催促着矮胖僧人,此时的他,那有闲功夫回赵明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