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府那日,别的不说,就连见惯世面的嫡姑娘沈苓绾都不得不感慨道:“我的好妹妹,宣平侯府老夫人,这是用金山银山在养着你么?”
沈青稚看着那满满当当十马车的东西,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一直同我说,不过是按照上京贵女的正常用度养我,我也不知府里头姐妹是个什么章程,我以为大家都是这般的。”
沈苓绾看着陆续送到青琼居里的物件,不禁咂舌,这可止是上京贵女的正常标配,恐怕皇家出生的公主郡主们,都比不得她这妹妹的精细程度。
等沈青稚带着丫鬟婆子收拾好青琼居,从大姑娘的漪澜苑搬回去,冬至已悄然而至。
冬至这日,府中办大宴。
巳时一过,陆陆续续就有贵客入府。
顾妈妈带着一等丫鬟书客、婵客,还有二等丫鬟时客、清客,一同伺候沈青稚梳洗打扮。
洗漱后,又去万福堂请安。
*
冬日,天寒又下着小雪。
二夫人吩咐婆子在花园里搭了棚子,再用上好的绸纱遮挡,里头生了炭火,放了茶水点心,朦朦胧胧正好一览外头景色。
此时沈青稚被老夫人带在身边,但凡有贵夫人上前与老夫人说话,她不免要笑眯眯的介绍沈青稚几句。
若是真的有人问起沈青稚的年岁,想要相看,老夫人却又立马换了一副笑而不语的态度。
众人一时也摸不清,这是孙女得宠要尽心选婿?还是只是个带在身旁给人相看的筹码,毕竟这位不过是养在外头足足有十年的嫡姑娘,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
……
赏梅宴,除了请上京各府的贵夫人,和贵夫人们一同来的还有年岁相的的姐儿或者哥儿们。
女眷在园子里吃茶、闲聊、赏梅。
那些少年郎们,则由府里的几个年长的哥儿带着,在外院煮酒、赏雪、吟诗。
女眷处,人一多,自然而然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沈青稚作为上京贵女圈里的生面孔,又是生得极好的那一类,在场的贵女无论是嫉妒还是羡慕,自然都想打听她的情况。
老夫人心头嘚瑟,就想着沈青稚最好能让各府贵夫人都能记住。
偏偏她今日算是打错了算盘,赏梅宴从头到尾,这位淮阴侯府三姑娘也只是端庄静秀坐在一处,不争不抢,也不过分表现。
贵女中若是真有人坏心眼,故意唆使她去表演个什么,沈青稚便会淡淡的来一句:“学艺不精,便不献丑了。”
到了后半段,老夫人和几位贵夫人吃了一点酒,加上沈青稚今日表现实在不如她意。便就不管她了,自个儿带着各位贵夫人去打叶子牌去,更不忘坏心眼的把最护沈青稚的沈苓绾一并叫走。
……
长辈一走,贵女之间也不用装腔作势。
不一会儿,相熟的姑娘们坐到了一处,唧唧喳喳谈论衣服首饰、香囊扇坠。
而前头一直表现得与沈青稚关系极好的四姑娘沈静淑,这时也慢悠悠起身,直接坐到池青莲身旁。
池青莲笑盈盈看着沈青稚,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妹妹今日怎么不说话?妹妹不是与你外祖母一直生活在江南乡野?想来乡野间定是许多趣事。”
“不如妹妹给在座是姐姐妹妹们都说说,让姐妹们也都见识见识妹妹在乡野是如何生活的?”
池青莲这话说的又毒又坏。
场间所有贵女皆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着端庄静秀的女孩,竟然是在乡野长大的。
有些贵女像碰着了瘟神,赶紧小跑开来,更有人毫不掩饰透出鄙夷。
池青莲嗤笑出声:“青稚妹妹这般安静,不会连上京官话也不会说吧?”
又有人道:“也许就算会说,那也是说的无比粗鄙,所以才不会轻易开口示人。”
园子里与池青莲交好的姑娘们,霎时笑作一团,幸灾乐祸盯着沈青稚。
巧在这时,丫鬟端着滚烫的茶水进来,,正从沈青稚身前走过。池青莲衣裙下方故意把腿一伸,丫鬟就给狠狠绊了一下。
一声惊呼,眼瞧着滚烫的茶水,就要朝沈青稚脸上泼去。
有一人极快冲了进来,长剑一挡……
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转了个方向,大半都泼到了池青莲的身上。
园子里,贵女霎时惊呼连连,乱做一团。
冬日的衣裳都穿得厚实,就算泼实了也不见得真会伤了肌肤,只不过那好上好的衣料上,定会留上一道极丑的茶印子。
池青莲花容失色,几乎气疯,想也未想,抬手先狠狠扇了那丫鬟一耳光:“不长眼的东西,作死呢!”
池青莲的手腕,被一直修长好看的指尖死死捏住,那力道几欲把她手骨握断,男人声音冷厉:“池家表姑娘,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池青莲吓得神色苍白,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沈青稚拉着沈言珩的袖子,不动声色摇了摇:“大哥哥怎么来了?”
沈言珩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脑袋:“不过是见得你被人欺负,瞧不下去罢了,你倒是心大,独自一人也敢坐在这处发愣,不怕被某些心思歹毒的东西给暗害去不成?”
沈言珩长得好,与沈青稚说话的语气,更是说不出的和善。里间都是女客,沈言珩实数不好久呆,等把他劝离后,
沈青稚唤来丫鬟书客,吩咐她把小丫鬟带下去上药。
等再次转身的时候,声音带了威严这时候,淡淡扫过一圈:“前头不说话,那是我的不是。至于我自小在江南乡间长大,你们若是觉得乡间粗鄙,大可随意去说!毕竟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腌脏事。”
她声音一顿,而后朝着池青莲的方向,娇艳的勾了勾嘴角:“但是你们贵女间真论身份出生,那恕我见识少了,真是佩服你们姐妹情深。”
“毕竟……”沈青稚抬手指着池青莲,“池家表姑娘,不过是商贾之女,倒也能与你们一同成为姐妹?”
沈青稚这一刻笑的极坏,反衬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美艳至极。
她一字一句:“难道这都十多年了,池家这位姑娘还没说清楚她自己的出身地位么?无论是淮阴侯府还是宣平侯府,可都没有和姓池的人家沾亲带故的!”
沈青稚这话无异于,直接掀了池青莲面上那层光鲜亮丽的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