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低着头,凝视着地面,看着渐渐模糊的地板花纹,努力地睁大眼睛。
因为她的沉默,南央莫名有些不安,回想言语中似乎并无不妥,又忐忑地解释说:“你不用太放在心上,都已经过去了。”
“只是,要步入婚姻的坟墓了,”她玩笑了一句,眸中带着隐约的怀念,“在这之前还差一个句号,现在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年少的时候,总是会因为种种而缺乏一点勇气,等到有了勇气,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李沧浪霍然站了起来。
她丢下一句“抱歉”,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鼻音,不等南央回应,疾步走进了卫生间,反手锁上门。
走到洗漱台前,李沧浪拧开水龙头,在哗啦的流水声里,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眼角。
很多的情绪堵在胸膛里,隐隐作痛,倘若这样的对白,不是在此时此地,她不会这样失态。
这样的荒谬,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很想不管不顾地痛哭一场,可她仍然没有忘记场合,只是无声地、克制地抽噎,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在她以为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时候,生活就会狠狠地给她一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命运吝啬地不肯给她一点眷顾。
一颗颗水珠从下巴滴落,打湿了胸前衣襟,李沧浪弯下腰,双手捧住流水,不断地拍打在脸上。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她潜意识里,真的没有设想过一点可能性吗?也许只是她在逃避,性别、家境、父母,她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
她是生长于峭壁之上的花,她的美丽高洁离不开风霜雨露,而自己沉浮在淤泥之中,将她摘下,只会拖累她,使她慢慢凋谢了颜色,不如默默驻足欣赏,做一个曾经路过的看客。
李沧浪失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抬袖擦干了水珠,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是苦涩的笑容,像是小丑。
她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完全看不出什么来,才推门出去。
南央就在门外,背靠着墙壁不知在想什么,见着她出来,变得有些无措的样子,默默伸手递给了她两张纸巾。
李沧浪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南央抿了抿唇,垂下眼睫,轻声说:“如果让你感到困扰了,我很抱歉。”
李沧浪没有解释,擦拭了鬓角残余的水渍,折好纸巾揣在兜里,看着南央,视线仔细地描摹过她的眉眼,时光雕琢了她的容颜,褪去稚嫩,却不曾失却一分颜色。
“泱泱,”临走之前,她忍不住轻声问:“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南央望着她,没有回答。
李沧浪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像是有种无言的默契。
她们都了解彼此。
“祝你幸福。”她轻轻拥抱住南央,在她耳边说,很快便松开,退开一步。
“再见。”她笑了一下,像是高考前那个下午,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少年时的神采,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南央看着她的背影,大门合上,静默着站了很久,也释然地笑了笑。
李沧浪独自行走在酒店过道里,像个游魂,漫无目的。心里空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从身到心,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觉。
再见南央一面,她参加婚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无心再留,纷至祝贺的亲朋,也不缺少她一个。
她同上官发消息说了一声,离开酒店。
酒店门口已经立起了婚纱照,李沧浪驻足看了很久,即便是她,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周钧之不是一个好归宿。
再见,她在心里默念,这是最后的,最后的道别,希望你远离灾厄,一生平安,永远永远,平安幸福。
风吹过林梢,像是沙沙作别。
回到家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简洁又单调,不到半天时间,李沧浪静静地站在门口,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上次的啤酒还剩下了一罐。
正是中午时分,她遥敬一杯,权当是喜酒,一饮而尽。很快,便得偿所愿,醉倒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