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小七将心中清心咒念了十来遍后,终于是到了郁珩的门前。
他一把推开里屋门板,往里一看,发现屋内人早已端正坐好,像是早有准备等待着他的到来。
“九皇子,你醒了哇。”
小七有些惊喜,本以为伤的那样重,流了那几盆子的血,今天是醒不了了,但他也不懂医术,并不知道郁珩会在何时醒来,只觉得惊奇。
郁珩目光沉郁,点点头,算是回应小七的询问。
然后站起身,也许是后背伤口裂开扯痛了神经,郁珩脸色苍白一瞬,身体摇晃几下,接着旁若无人的越过小七向屋外走。
走到门槛处一脚就要踏屋子时,停顿站住,开口道:“你走罢,我没事。”
说完迈起腿就走出屋外,小七听的懵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一把将人拽回:“你说什么,你受着伤还去哪儿啊,我们家小姐叫我今夜照看你。”
郁珩高烧一天一夜,再加上新伤旧痛一齐此刻正是虚弱的时候,被小七这么一拽头脑发晕,眼前一黑,差点又一头栽过去。
然后又被小七扶住,一路摁倒床上:“你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要晕倒了?”说着就将郁珩往床上摁。
“你别碰我,我自己来。”小七看他执着也不再勉强,于是转身站好,然后郁珩黑着脸缓慢侧身卧倒。
“好了。我躺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回去复命吧。”郁珩艰难开口说出这几句话,说完猛咳几声,片刻之后才又悠悠吐出一句话:“告诉你们家小姐,我不需要。”
说完又是一阵猛烈咳嗽,咳的小七几乎以为她要将自己的心肝脾肺都一齐吐出,只好顺着他安慰:“好好,你快别说话了。”
郁珩:……
小七对着床上病人也十分无奈,或者说是束手无策:“今晚小姐安排的,我来照看一晚上,过了今晚谁爱来谁来,但是今晚不能走。”
他小七虽然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候小姐说的话还是听得,说陪一晚上就陪一晚上,不多不少,而且……他上下打量一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九皇子。
说实话,这么看着都怕突然间没了。
整个人有些过于沉默透明,存在感本就不强,现在生命力还这么薄弱,先看看今晚情况怎么样吧,虽然上了上好的金疮药,但是小姐说了,受了伤又感染风寒,头天晚上一定是反反复复的好不了。
所以……
小七冲到门前咣当一声将门关上:“唉,都是大男人不要这么小气,我这也不是只为了自己啊。”
说着突然响起什么,一拍脑袋:“啊,我怎么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郁珩心下存疑,看向小七,然后就看到他奔向了刚才来时一进门就放到桌子上的食盒。他看着那人打开,拿出两个圆柱形状的密封盒子,还有一盘精致小巧的酥软糕点。
“小姐让我给你拿的药。”小七端着两个圆柱盒子,掀开木盖后里面是温水,青白玉盅静静躺在温水里,盅壁被旁边溅起的水波缭绕。
郁珩的心登时一紧,苍白薄唇颤抖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小心七则是翼翼打开玉盖,登时一股浓郁药香溢满整间屋室,将这房间里每一丝每一寸都侵染上药物的清香。
“我们小姐叫我给你带的伤寒药和补药。”小七有些肉疼:“都是上好的东西,你别浪费啊,一会儿喝的时候喝干净点。”
简直是壕无人性啊自家小姐,太奢侈了。
贵妃娘娘给小姐用作补药的都是上好的绝世珍宝,就这么眼睛都不眨就给了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饶是小姐先前欠着点九皇子什么,单论药估计也是还清了,说不定还绰绰有余。
小七漫无目的的想,郁珩盯着这两碗药却生出万千抵触。
这是……上好的……药。
郁珩手指缓缓攥紧,指骨攥的发白,指甲深深镶进肉中,他却好似无痛无觉般不松懈分毫。
他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没再喝药了,尤其还是这样好的药,用料金贵随便一味药材都是千金万金难买。
他这么卑贱肮脏的人。
不配这么好的药……
郁珩心里狂风暴雨,小七却没有丝毫觉察,他顾自端起其中一盅药,将玉盅塞到郁珩手上:“快喝吧,一会儿凉了,药效不好了,今晚好不了明天我还得来看着你。”
在说完这句话后小七就端起了另一碗,然后等着郁珩喝完就再递给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他几次开口欲说些什么,又莫名被郁珩周身气场感染,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静静等着对面人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床边人终于动了,他端起手中青白玉盅将其中药汁一饮而尽,然后顾自端过小七手中另一盅以同样方式利落解决。
喝完药便沉默躺到床上,不再言语。
小七当然也乐得清闲,只是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
九皇子分明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废皇子,刚刚两人对峙的气势下,竟稳稳远压过他,甚至在郁珩没有动作前他是被压制的说不出话的一方。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有刚刚持续了那一小段,以前和九皇子上床以后都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倒叫小七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圆月高挂,夜色渐沉,小七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寂静时分,在深沉的夜晚,这屋内才露出完整的模样。
屋内没有蜡烛照明,单靠月光和小七来时带的煤油灯,昏暗的可怕,靠近床的部分接近墙边角落,黢黑一片像是永暮的黑夜。
只是在这终夜不散的沉郁黑暗中,床上人睁着一双精亮眼睛,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