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洋洋的日光照的人身心惬意。
长安城外的山林,孔纯两手互插在袖子里放在胸前,眯着眼,说不出的自在。
哥哥盘膝坐在对面。
就在刚刚,哥哥醒了,他睁开了眼,看了自己一眼,又把眼闭上了。
“哥哥又在装睡了。”
孔纯是这么想的。
不觉间,太阳升的高了,估摸着,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
孔纯的肚子又饿了,他打开身边的饭盒,看着里面剩下的两个馒头,拿起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又把馒头放了回去,转而把木盒捧起,探着脑袋朝盒子里嗅了嗅,隐隐能闻到烤鸡的香气。
正迷醉间,山间传来骏马的嘶鸣声,孔纯循声眺望山林下的远处,却见远方山下的官道上有一少年,头绑红巾,背挑长枪,身穿黑袍,正驾着一匹红毛骏马在道上飞驰。
而在这少年身后十数丈外,紧跟着三十余骑,头领同样是一位身穿黑袍的少年,只是这少年背上的的武器不是长枪,而是一把长刀。
“驾!驾……”
众人驾马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杨开正,等等我,你到底急的什么?”
那背长刀的少年驾着骏马,领着身后的铁骑队伍,拼尽全力追赶,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前面那背枪的少年。
背枪少年听到身后的呼喝,转头喊道:“城外驿站的四名差役一夜被杀,连驿丞也死了,此等大案,你叫我如何能不急?”
“再大的案子,实在揭不过,由我去说,让我老爹扛着就是,你担的什么干系?”
“窦子奇!人命关天!你身为正武司的捕快,竟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你就不怕我向上告你?”
“狗屁人命关天,杨开正你接着给我装!还要告我?好啊!你要是能告倒我,我窦字倒过来写!”
“行,刑部是你窦家开的,我是拿你没辙的,驾!驾……”
“喂!杨开正,你他娘的等等我!驾!驾……”
声音伴着马蹄声逐渐去的远了,已不可闻,孔纯愣神的闻着木盒里残留的烤鸡味,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哥哥睁开了眼,站起了身。
“走。”
冷然的话语声传入耳内,孔纯站起身有些畏惧的看着哥哥,小声道:“去哪里?”
哥哥背着刀,空洞的眸子看向天际。
“有我在,哪里都可去得。”
漠然的话语,哥哥走了过来,蹲身把孔纯脚边那铺在地上的薄被抱了起来。
孔纯看着哥哥的动作,微一发愣后,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哥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过没所谓的,既然哥哥说要走,那自己跟着就是了。
哥哥背着刀,抱着薄被,选了个方向迈开步子。
是西方,太阳运行的方向。
孔纯穿着宽大的棉衣,捧着装馒头的木盒,紧紧的跟在哥哥的身后。
年幼的兄弟俩就这么没目的的上路了。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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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南门外十五里处。
驿站旁的官道上,停下一匹红毛骏马。
骏马上的人正是刚才被孔纯看到的那位头绑红巾、背挑长枪的青袍少年,看这少年俊眉星目,年纪估摸在十六七岁。
官道上寂静无声,驿馆敞着大门,里面透着死气。
背枪少年骑在马上,看着驿馆皱了皱俊眉,随后提起缰绳轻夹马腹,驾马来到驿站外的马厩旁。
马厩里,草料被麻布盖着,没有被人过翻动过的迹象,驿站规定配置的马匹也不曾少。
少年见了这番情况,俊眉皱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声响,背长刀的少年带着身后的铁骑队伍赶了过来。
“他娘的,不知急的什么,怕人不知道你的赤龙驹速度快么?”
背刀少年骑在马上大声嚷嚷着,看他唇红齿白、眉清宇秀,生的像是个小生,举止却没有斯文气,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就十六七岁。
此时再细看这两位少年穿着的黑袍,那臂膀处都用红线秀着两个小字--正武,想来这两位少年却是来自正武司的。
在武周,六部中的刑部共设二十五司,其中有二十四个清吏司是按省设司,还有一司为京城正武司,这正武司主要处理京师长安及周边地区的案件,偶尔也会办理皇族交涉的重要大案。
而眼下这两位少年正是刑部正武司的捕快,且别看他们两人年纪轻,在京城他们可都有着不小的名气,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年少英俊,办案的效率在正武司首屈一指,更重要的是,这两位少年都是名门子弟。
那率先赶到的背枪少年名叫杨开正,乃是当朝大将军杨钰刑的亲侄子,而那后赶到的背刀少年,名叫窦子奇,乃是刑部尚书窦关的长子。
当初杨开正和窦子奇刚当上捕快时,京城不少人都奇怪,他们这样的名门世子怎会去正武司当那小小的捕快?
须知在武周朝,寻常一二品大员的世家子弟,大多腰挂玉带头顶金、十五六岁便混到七八品的官职,虽然大部分的官职是没权不管事的虚衔,但与人说起来总归好听。而捕快这差事连品阶都没有,虽然正武司的捕快在吏部有本功劳簿,功劳积的满可以补从九品缺职,但说到底,在士族子弟的眼里,捕快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卑贱差事。
其实,杨开正和窦子奇去当捕快,并非他二人本意,他们都是被逼的,杨开正有一个好伯父,窦子奇有一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