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天光坠,陆京骑马沿着地图给他规划的路线,一路行至了大理寺后墙外。
这里不临街,跨墙而入离地牢很近,空荡荡很难藏不下人,本该是由翎羽卫巡视防卫的。
按照军队强度训练的翎羽卫,能力远胜拿俸银办事的差役,寺衙内自然不会再多此一举安排人手。
可翎羽卫已被调走,只三米高的围墙就根本拦不住陆京了。
然而他并没有着急跨越围墙,将马系在了远远的一处树木下,自己则借夜色的隐蔽贴着墙蹲伏下身,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一炷香的工夫后,陆京确定并没有巡查后墙这一道上的人马。
他心中泛起了些疑惑,更多的却是欣喜。
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大理寺后墙外无人看守,但对于要劫狱的他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陆京退后几步,大腿稍一发劲整个人便登上了墙头。
看准地面位置后,他又轻巧地落了地,循着记忆中往牢狱的入口的路线,行在了阴影里。
入夜后,大理寺内只三个差役提灯巡视,毕竟在胤都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劫狱成功的事件。
即便曾有人动过心思行动过,也会被外头的翎羽卫消灭于无声中。
他们打着哈欠,垂头拎着灯行路,互相抱怨了一会儿今日轮值夜班的倒霉,就聊起了胤都发生的趣事丑事。
伴着一点夏风,他们的谈论声也传入了陆京的耳中。
他敏锐捕捉到了他们谈到的庆阳公主,移动的脚步微微一顿。
于是陆京便又听得他们污言秽语起了庆阳公主救走死刑犯,那绝佳的身段会如何被翻红浪,如何婉转吟哦。
原本准备等他们远去再行动的陆京眼神稍黯。
静默一会儿后,他觉着趁着显著他们没有防备,将人都打晕大约更加保险一些,省得他们折返回来发觉牢狱有异,成为阻碍自己的力量。
陆京知晓如何用武器最行之有效地将人打晕。
因此他没用准备好的绢帕,只是以刀柄重击后颈,就将行在后面的两个附和者击昏过去,无声拖进了草丛中。
等到最前面那个人畅谈完如果换作自己,应当如何在床榻间对付庆阳公主,才发觉同僚已久没有再应和自己的声音。
他回转身望去,漆黑的小道上一无所有,自己的两个同僚已全无踪迹。
夜色沉重,身边只沙沙树叶被风吹动的声响,他陡然心中生出凉意。
曾经做过的亏心事都化作了此刻缭绕他身边的鬼影,他壮着胆子四下晃动明灯,外厉内荏地喊叫着说他已经看见了贼藏在何处,让贼赶紧出来。
于是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就真的自阴影中走出,步入了他的视野里。
可不待他借灯光看清来人面容,提着灯的手便被重重踹折,明灯落了地,紧接着便有硬物迎面击在了他的前额,直接将他击得晕眩昏迷过去。
陆京没有了结他们的性命,这些人虽然也旁观了陈兴对囚犯的折磨,但到底也只是嬉笑的观众,罪不至死。
至少对于陆京自己来说,还没有痛恨他们到必置他们于死地的地步,所以也就没有多往他们脖子上割一刀。
他没再继续耽搁时间,矮了身重新沉入阴影里,继续往监牢的入口去。
监牢入口的门是敞着的,进门处不远便是个正酣然梦中的看门狱卒。
陆京将绢帕覆在了他的脸上,让他这个梦暂时醒不过来,然后便执了他身旁的烛火,一间间牢房看过去。
入夜后大多数囚犯都不是清醒的状态,即便清醒着几个,也无法在逆光情况下将陆京与狱卒区分开,因此并没有人闹腾着让陆京来解救。
陆京不知他们是否真的穷凶极恶,所以也未将狱犯们全部放出去。
直到寻觅至一处昏暗牢房,照见其中坐靠在肮脏灰墙边,正睁着眼呆呆出神的一个青年,他才心思松缓,压着声音唤道:“景逸,邓景逸。”
原本如石雕般僵在墙边的青年被惊得立刻蜷缩成了一团,呜呜咽咽地捂着耳朵抗拒哀求道:“不要喊我去,我不要再看!你们放过我吧,我家里人会送钱来的!”
这番歇斯底里的表现让陆京神情略顿。
随即他明白了过来,怕不是陈兴每次酷刑折磨他们的时候,都押着邓景逸前去旁看,才将这个出身良好,温和内向的同伴逼成了这个样子。
陆京目中闪过痛色,提刀将锁着门的铁链劈落,又惹得邓景逸一阵惊叫,手脚并用地往墙角躲去。
“景逸,你别怕,你看着我,看看我是谁。”陆京缓步接近着他,尽量将声音放柔和,哄着他放下防备。
邓景逸浑身发抖,勉强将遮蔽自己面容的双臂放下。
他牙齿打颤,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声音沙哑得几乎叫人辨不出他说得是什么话:“陆... ...陆哥?”
陈兴把他当作了钱袋子,没怎么伤害他,但是心理上的折磨却不会叫他逃脱了。
因此他被迫旁观着陆京他们几人被虐打成血人,想要合眼逃离不再看,都被强行撑开眼皮看着。
最后陈兴玩得兴致来了,看他被惊得说不出话,还强灌他饮下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