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邓景逸是凭着家人贿赂保住了性命,可实际却已经是半疯的精神状态了,即便陆京言说是来救他的,他也只是茫然喊着“陆哥”。
陆京没有再安抚邓景逸的时间了,见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便迫着他站起身,让他好生跟在自己身后。
他得趁着此刻大理寺无人防卫看守的机会,赶紧将邓景逸救出去。
然而二人在烛火的微光下行了一段,就快行至牢狱入口时,忽然听得了远处传来隆隆的脚步声。
陆京心下一沉,知道自己现在带着完全是累赘的邓景逸,难以应对出现的意外。
如果他此刻凭身手闯出去,却应该不至于被强留下。
可要他就这么丢下完全依附在自己身后的同伴,他又狠不下心来。
只犹豫了这一小会儿,陆京就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入口被火炬光照得大亮,四个挎刀甲士涌进来,当下就将入口给挡住了。
紧接着进来的是看着衣衫和发髻有些凌乱的陈兴。
他衣领的扣子都未系好,面上甚至还残存着一点女人的红色口脂,一看就是从床榻上匆忙下来就带人冲来了此处。
阴鸷的目光夹杂着被打断好事、憋于心中的怒火,狠狠地扎在了今日来劫狱的贼子身上。
然而触目发现是前几日被楚欢从刑场上带走的陆京,视线又像是烈火触了冰块,犹豫地往回收了收。
他没有立刻吩咐让府上甲士将贼子抓住杀死,眼皮跳了跳,就想要端起姿态,试探陆京这次闯狱是否有楚欢的意思在。
可未及他开口,先一步响起的是邓景逸的尖叫声。
陈兴的那张脸于他就是噩梦本身,先前勉强被陆京聚拢的一点神智此刻完全崩溃,如同抓住救命浮木般牢牢抱住了陆京的腰身往后拖,想要逃离陈兴。
面对这么多敌人,原本陆京想要护住他就是一桩难事,可何况现在被他这样禁锢得几乎难以动弹。
陆京劝了几句不得用,只得顺着邓景逸的力道,退后了几步。
他这一退,陈兴的疑虑就消减了许多,大声问道:“陆京,你小子免刑逃出生天,不好好伺候着庆阳公主,怎么会跑到我监牢里与囚犯搅合在一起!难不成是想要个公主与你一起担劫狱的罪名!”
陆京向楚欢许诺了救人的事不会拖累她,所以明知陈兴是在探问自己的倚仗,也没有选择借楚欢的势,冷声道:“何必废话,我来救人,殿下不知晓。”
原来不是楚欢支使的——陈兴顿时心下安定了,向陆京一指:“将这贼子拿下!”
惦念着他到底是楚欢的人,陈兴又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把他的命留下。”
毕竟陆京这次是来劫狱的,既然楚欢事先不知,那留住他的性命便能给她一个交代。
等抓住他之后,再毁去了他那张让楚欢喜欢的脸,性情不定的公主殿下大约也就不会再对他多加青睐。
只要他被楚欢厌弃,自己想要在胤都取他的性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四个甲士抽刀向陆京攻来,陆京受了邓景逸的拘束,应付起来左支右绌,不免身上又添了许多伤口。
也就是他本身功底在,能够利用短刀在狭隘小道里灵活的优势,才没受什么特别严重的伤。
可这么一步步退下去根本不是事。
他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血液的流失让他的动作都有些跟不上。
虽然瞅准时机,勉力击倒了两人,但陈兴那边远不止四个甲士,倒了人,立刻便又补了人上来。
陆京的耳边是邓景逸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叫嚷得他有些心烦,但还是尽力护着惊恐的同伴不受伤害。
兵器再次相接,震得他虎口发麻,他挡下这一击,肘击于甲士面上迫他倒地,便又得了点喘息的机会。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明明他不会再有后援,可偏偏他心中那口气断不了,不想就此弃刀认输。
陈兴旁观着这场远超他预期结束时间的战斗,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他狠踹了身后甲士一脚,骂道:“养一个个的怎么都是废物,你们不知道十几个一起将人拿下吗?”
可狭窄的监狱小道并排只能走下三四个人,还需得挥刀的空间,顶多只能两人对敌陆京。
陆京这么边打边退,他们又怎么能够凭借数量优势强行抓住他。
甲士没解释也没动作,只是低头听着他的训斥。
陆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已经糊住了他的眼,以一敌多到现在,他也快到极限了。
但就是这时,他从耳边嘈杂中捕捉到了泠泠铃声——陆京意识到,他内心不敢期待的奇迹,大约出现了。
铃声清脆,当然不独他一人听见了,陈兴也听到了。
他惊惶地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身后的甲士让开了道路,精制的绘彩宫灯明彻夜色,被谦和的青衫侍从执于手中。
而在侍从的身后,步辇上的庆阳公主拎着对红绸串着的小巧金碰铃,含笑道:“陈大人,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