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秦烨才想起自己刚才在内室时就打好的腹稿,有些生硬的道:“议亲之事,臣已知晓多谢殿下厚爱,只是这门亲事,臣实在不能应。”
他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试图解释:“满棠京城中哪有高官显爵二十有六了还未娶亲?臣并非托大拿乔,也非故意拖延,只是的确无心情爱之事。”
谢恒却眨了眨眼,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自己道:“那倒也不是没有,孤也二十有三了。”
那能一样吗!
齐朝世族通常十四五岁便议亲,三书六礼走得再慢,拖到十七八岁已是了不得了。
太子谢恒他不一样,太子十七岁时宫中原本已然看好了太子妃,还未等正式去请旨,当时的皇后、先太子的生母在苦熬多年后薨了!
太子规规矩矩的按礼法守了三年孝,说好了在加冠后议亲,宫里快要过八十大寿的皇太后薨了!
于是太子刚出孝期,又守了三年孝。
这一守,就守到了上个月。
若不是先太后孝期已到,宗人府和礼部肯定不能由着谢恒上门提亲的。
秦烨多年不在棠京,对这些知道的不算详尽,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又想了一会,言道:“殿下这几日多次派人赐膳,臣感激不尽。只是……‘每每相思、不分彼此’这样的话,殿下莫要再说。”
他几辈子不曾做这样拒绝求爱的事情,神色间颇有些别扭生硬,与适才神色冷淡威胁自己亲兄长之时截然不同。
谢恒却差点没跳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不是吗?”秦烨皱着眉回忆,竭力复述。
“我府中下人说云昼公公派人来府里传话,说那日一别之后,太子殿下每每相思,只是一日不见,便像过了许久一样。”
“府中下人说,云昼公公还说,京中流言无羁,未免臣清誉受损,这几日殿下便不到臣府上了。但殿下正在努力想办法,争取与臣日日相见,不分彼此。”
谢恒:“……”
他想起来了。
从他上次决定与秦烨搞好关系开始,东宫做了不少的努力,其中一条就是一日三顿一次不落的给定国公府赐膳。
有一次照例是小厨房端了要送过去的东西来过一道眼,适逢顾明昭在,那厮就嘱咐云昼道:“你亲自去,顺道关切定国公几句,就说太子殿下关心他,让他保重身体。”
也不知道传到秦烨耳朵里的是第几个版本,失真到了这样的地步……
谢恒头疼的看着一本正经复述的秦烨,觉得自己一时间估计是解释不清楚了。
他硬邦邦的转移话题:“这次提亲是顾明昭出的主意,京中如今遍地都是你我二人的流言,倒不如坐实,也好过父皇那日兴致起来了,给孤赐一门不如意的婚事。”
“定国公且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该推拒就推拒,该挑毛病就挑毛病,最好能拖上一段时日。”
“至于孤刚才在主屋里说的,一切以煜之的意思为主,并非虚言。”
“以后若定国公不愿,这一切自然不作数。”
秦烨与他对视一眼,心念电转间,已经将刚刚在‘每每相思、不分彼此’的注意力收了回来。
他也不是枯坐府中、消息闭塞之人。
太子的意思很明显,上次见面时一夜留宿时晋王闻风而动,以致传出去的流言太多,已然难以收场。
太子知道他定然不愿,却希望他能配合议亲的流程虚与委蛇,拖上一段时间……
皇帝想给太子赐一门不合意的亲事之说早有耳闻,可一国储君的婚事,不是一个拖字就能了结的。
除非……这拖出来的一两年间会发生点什么?
两人将该说的话说完,秦烨又去了一趟主屋,再出府时,一直郁郁的脸色终于松快了些。
马车上,一直闭目不语的秦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近日棠京中我与太子的流言,确是晋王府的手段?”
跟着自家公爷翻了一天窗的陆言和回道:“咱们的人去打探过了,确是如此。”
秦烨重又阖目,道:“那就让人去给晋王也找点麻烦,太子投鼠忌器,我可不怕。”
马车里又沉默了。
倒是陆言和被秦烨两句话挠到了痒处,犹疑了一会,没忍住,问道:“公爷,您对今日之事怎么想?”
秦烨疑惑道:“什么这么想?”
陆言和有点怂,但想起今天太子在武宁侯府的壮烈发言,还是鼓足勇气道:“公爷,虽说上一次太子殿下到咱们府上递婚书这事显得诚意不足。但这次太子亲去求了皇后娘娘,又请了宗室老王爷、礼部和宗人府的官员来,就比上次诚恳多了。您要不然……”就从了吧?
马车里没什么光亮,陆言和没看到秦烨骤然睁开且充斥着震惊的眼,继续进言。
“太子殿下对您的确爱重非常,您今年也二十六了,又曾当着陛下的话直言此生只爱男子,不妨考虑考虑?”
“我朝也不是没有帝王同男子结契一事,也不一定要在宫里做皇后的。中宗皇帝和齐文王结契之后,齐文王还亲自领军上过北狄战场呢,这也是一段佳话……”
秦烨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拉过陆言和,开始仔细确认自己心腹爱将的精神状况。
看到这人一双清亮且诚挚的眼睛之后,秦烨又犹豫了。
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人怎么就这样了呢?
秦烨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终于是没忍住问出了声:“太子往你府上送银子了?还是……你家里也有人身患重疾,要求郭大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