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异香无声无息侵入,甜腻而尖锐,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寒之意,杨檀眉头微皱,整个人顿时从暧昧不清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香气里的血味太重了。
“你这次又杀了几个人?”
“也就不到十个而已,这还是我手下留情了。”
向华予用扇子在掌心敲了两下,漫不经心地答道。
“青牛宫、白阳剑派这些人,见弟子孤身一人,就想来围杀弟子,却不想自己实力不济,被弟子一一反杀。弟子不敢耽搁散花檠的事,因此就只处理了领头的几个,不过师尊放心,剩下的那些也跑不掉,我留了人手在那里,相信过不了多久,就陆续会有捷报传来。”
他汇报完毕,又关切无比地看了看杨檀。
“师尊这边情况又怎样,身体可大安了吗?”
“还好,”杨檀敛起心情,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深沉莫测的魔道圣君,“天一真水已经找到,伤势也大致痊愈,你也不必再让人搜寻灵药了。对了,这是我新炼制的傀儡,叫做重黎。华予,你和他先认识认识,从此以后,你们就要共同在我座下效力了。”
被人突然唤起名字,向华予气息陡然乱了一瞬,但原本带着惊喜的目光在与傀儡古井无波的眼神相接之时,又极其迅速地阴沉了下去。
感应到细微杀意的重黎顿时警惕,手指不觉摸向腰间刀柄。
“原来这就是师尊新炼制的傀儡么,果然气息深沉凝实,境界高深莫测。”
一转眼间,向华予便笑得毫无阴霾,仿佛刚才的戾气只是一场幻觉。
“我之前还听金姝说,师尊在水母金阙找到了神霄道君的遗骸,想要炼成傀儡,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了?用大乘期修士的遗蜕炼制的傀儡,想必定然有其不凡之处,我看他眼神清明,比那些呆呆笨笨的傀儡有意思许多,不知师尊能否允许弟子和他过过招?”
杨檀想也不想就说了声不许。
“以你的修为,还不足以对抗大乘修士,重黎又刚苏醒不久,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把你伤着了,岂不麻烦?”
向华予被他一口回绝,却也不恼,只是殷切地盯着他,在浑身阴鸷气息里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柔和。
“师尊怜惜弟子,怕弟子受伤,弟子感激不尽。但师尊回去之后,又该如何安置重黎?是就这样把他隐藏在身边,还是在门中安排一个身份?”
“刚才我看师尊虽然伤势痊愈,脸色却还有些不好,可是师尊之前和神霄道君一战伤了元气?师尊要是允许,我再找个擅长恢复元气的医修过来,如何?”
他越是这样无微不至地大献殷勤,杨檀就愈发生出警惕之心来。
他魔门中人,向来口蜜腹剑,自私残忍,嘴上说的是一套,手底下做的,又是另一套,就连父子师徒间都时有相残。向华予身为原主的弟子,又是原著里铁板钉钉的下代魔主,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况且他又没有继承原主人记忆,不知两人过往,无论如何,还是防着些的好。
“安排身份就不必了,他不过是我的傀儡,虽说实力不错,可也够不上要专门给他安排位置的地步。能跟在我身边,是他的福气,再多的,他也受不起。至于医修的事,你想去请,那就去请。”
接着,两人又就如何寻找宝物,如何遮掩天机,如何对抗仙道之人细细商谈起来。直到天色擦黑,这位后世跟主角争斗不休的向魔主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出门送人的自然依旧是重黎。
沉沉暮色仿佛在一瞬间就充塞了天地,清凉微风里也带了些夜里的湿冷,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忽而抬头看了看天际。
太阳已经完全沉落到了地面下,天际犹在挣扎的残霞也被一点一点吞没,蓝紫色的夜色轻纱似的披在静默耸立的亭台楼阁、繁盛绚丽的花木之上,就连人,也在迅速浓郁起来的夜色里模糊了轮廓。
而这尊傀儡站在光与影的交接处,一时间甚至让向华予产生了某种错觉。
“不知现在,我该叫你神霄道君,还是重黎呢?”
妖异而阴鸷的青年终于撕开伪装,毫不遮掩的露出阴霾而扭曲的表情,熊熊烈焰在眼中燃烧着。
“现在的你,还真是让人羡慕!无忧无虑,无爱无恨,也不用担心仙魔有别,万事只需要听从师尊命令就好了。只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师尊因为你的事,在暗地里耗费了多少心血,又遭了多少磨难……”
傀儡依旧无知无觉地立在那里,连表情也没有一丝改变。向华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阵,又大感无趣,索性拿扇子敲了敲傀儡毫无温度的身体。
“罢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理解,那你就安安心心地当我师尊的一条狗吧。再过一阵,末那山的散花檠就要出世了,届时仙道中人不可能不会有所行动,你这条猎狗,可得好好表现才行。”
话音既落,人已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