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盛庸拒绝了和同学们一起去共青森林公园玩耍,同时将范思绮莫名其妙的“约架”放一边,骑着他的大凤凰,直奔中山医院。
这一回,手术室外面走廊上等待的亲戚多一些。
大姨妈在,父母在,小阿姨一家四口在。两个小表妹一个读七年级,一个读九年级,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大的表妹很乖巧地向朱盛庸问好,小的那个头一低,没有说话。
这两个表妹打小就性格鲜明,大的不怯不惧,温和恬静;小的则暴躁腼腆,胆小寡言。饶是如此,听说小姨夫却很偏心小的。
很多人家都是小的受宠,大概只有他们家是例外吧。朱盛庸想。
大人们坐在简陋的塑料椅上等,两个表妹和朱盛庸就站在等。走廊里偶然有人来往,其余时间充满了厚重的沉默感。三个孩子不知不觉,一步步远离他们的父母,聚集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口处。
“小哥哥,听说你不去美国读书了?”大表妹刘溪问道。
大姨妈家的大女儿在几个在沪表亲中排行老大,朱盛中其次,大姨妈家的二儿子排行老三,朱盛庸排老四,接下来是小阿姨家的两位表妹。是以,刘溪称呼朱盛中为“大哥哥”,称呼朱盛庸为“小哥哥”。
二哥哥和大姐姐,是大姨妈家的。
小表妹刘流眼珠斜在眼角,显然很关注答案。
“是的。”朱盛庸回答。
“多可惜啊。当初外公给你们兄弟俩取名‘中庸’。大哥哥还好,分到了‘中’字,你不幸分到了‘庸’字。这个字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平庸’、‘庸才’了,我还想,二哥哥要去美国读书了,再也没有人能取笑二哥哥名字中的‘庸’字了。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放弃了。”
小表妹刘流忽闪着眼睛看身边长她两岁的姐姐,仿佛在传递密语。
果然,刘溪又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去了?真的是为了陪外公度过他生命的最后时光?”
朱盛庸继续点头:“这样的选择,不违背我受到的教育,我不必承受撕裂的痛苦。”
刘溪露出苦笑:“可是,像我这个年龄的人都知道,课本是课本,生活是生活啊。课本教我们要有礼貌,你看我们身边,到处是因为鸡皮蒜毛吵架的人。
课本教我们要遵纪守法,可身边顺手偷小东小西的大人却那么多;课本教我们诚实,有时候,连我们的父母都要为点小利益教我们撒谎呢。”
刘溪转头看了一眼刘流,继续开口道:“譬如今天来医院,明明我和阿妹都到了买车票的年龄和身高,妈妈却教我们谎报年龄,还教我们把后背塌一塌,腿弯弯一弯。”
朱盛庸目光望向窗外:“我管不了别人,总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过自己的生活吧?”
“小哥哥你这样倔,将来是要吃亏的。”刘溪小大人一样说道。
朱盛庸因为吃惊,深深看她一眼。
刘溪跟范思绮多少有些像,都是圆脸,齐刘海,学生头。不同的是,刘溪长得挺矮。她的妹妹刘流都隐隐超出她一个小头顶。
“小哥哥,我多希望你没有放弃去美国读书啊。”刘溪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