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梨歌安静的吃着,四下的人群却十分热闹,两拨公子小姐,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对着一树红梅做起了诗,甚至还押了头筹的奖赏。景梨歌抬眸望了一眼,景临之瞧见这一瞥,提起了兴趣。 “梨歌,可是想要那对儿紫珊瑚的耳坠子?” “不大想。” 景梨歌摇摇头,看在景临之眼中却是女儿家的口是心非,笑了笑起身便要过去。 “哟,敢问是哪家的小姐,连妾身的头筹都入不了您的眼。”一阵娇柔的声音传来,景梨歌摸摸了小臂,抚平隔着衣料的一粒粒鸡皮疙瘩。 景临之暗叫不好,怎么招惹上了这个记仇又做作的女人,当下笑道,“刘奉仪安好,这是玉倘的胞妹梨歌。” “哦?景家的几位小姐妾身方才见过,却从未听说还有这么一位......” “妹妹身子不好,从前是温养在锦州的,方才到京城半日而已,奉仪自然是不知晓的。” 奉仪刘氏面若芙蓉,身姿纤柔,皮肤白皙似雪,配上眉心三瓣梅花染画,宛若画中仙子。虽原为梅园照料的婢女,但长久驻于花间周身染上了淡淡的花香,太子对其一见倾心,当下不管不顾纳为侍妾,宠爱万分。 刘氏十指指尖细如葱白,皆是梅红色蔻丹,唇畔间似笑非笑。 “原来如此,既然是景将军家的小姐,难怪眼高于顶。” “娘娘说笑,珊瑚本就稀有,紫红色的更是难得一见,太子对奉仪的宠爱可见一斑。小妹喜欢还来不及,怎会不屑。”景临之面不改色的捧了刘氏一把,刘氏的面色才稍稍缓和。她垂着眸子笑了笑,挥手命人端了一盘摆成莲花状的淡黄色果肉。 “妾身从前过于操劳,太子殿下心疼妾身,什么都惦记着我。听说景小姐是从锦州来的,难得来一趟京城,又赶上太子设宴,我便将这盘历渃国进贡的美人泪赏赐于你。这可是好东西,乡间小地定然是没有的。”刘氏端着那盘东西放在了景梨歌眼前,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炫耀。 景梨歌看了那美人泪一眼,胃里瞬时翻腾而起。虽然洒了莲花露遮盖,可那股隐隐约约的味道梨歌瞬间就闻了出来,当下恨不得离得远远儿的。月牙瞧了一眼那美人泪,知道梨歌打小便讨厌这东西,微微蹙眉上前道,“回奉仪的话,我们家小姐身子不适,对这一类的东西自小便不太喜欢......” “啪”的一声打断了月牙的话,刘氏身边的婢女竟是一巴掌落在了月牙的脸上,趾高气昂道,“我们奉仪是在和她说话,有你一个下人什么事儿。而且奉仪赏赐的东西,谁敢挑三拣四?”月牙左脸火辣辣的疼,下意识便要打回去,动了动手指又怕惹出是非,只得忍气吞声的站在一旁。 景临之见此,蓦地收了笑意。刘氏手中帕子掩在唇上轻笑两声。 “紫辛,下手没个轻重,景小姐远道而来,瞧你把人家的丫头打成这样,吓得人以后再不敢来京城该如何是好。” 景梨歌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瞧了瞧月牙稍有红肿的左脸。 “景小姐莫见怪,我这婢子就是这般性子,平时都叫我宠坏了。不过是太子殿下赐给妾身的人,也不好惩戒,景小姐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饶了她便是......” “奉仪。” 景梨歌蓦地开口唤道,一双幼狐般的眸子直直望向刘氏 “你这是在没事找事吗?” 话落四下一片沉寂,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放在景梨歌身上。刘氏未曾想过景梨歌会说出这番话,盛怒之下竟气的笑出了声。 “景小姐好大排面,乡下来的丫头果然不懂礼数,倒是叫我长见识了。” “我的月牙不过是说了句我不喜欢这东西,便成了我挑三拣四,还要凭白遭打。先前也是,非要全天下人都喜欢那对儿耳坠子不成,我不喜欢便是眼高于顶。奉仪娘娘,你果然是在没事找事吧。”景梨歌微微蹙眉,起身走到月牙身旁端详着她的脸。 “梨歌初来乍到,不晓得是哪里得罪了奉仪娘娘,不过我也并非很好奇便是了,先生曾说过,越是无知的人便越是易怒,想必就是指你这般的人了。” “大胆!竟敢如此对奉仪娘娘不敬,还不跪下!” 一旁名为紫辛的婢女见刘氏面色阴沉,双手用力搅着帕子,唇畔却犹自带着抹笑意,当下便立时赶在她发怒前大声呵斥道。景梨歌不作声,兀自端起那盘所谓的美人泪,眉眼间满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大启自先代以来便宽松了民间商人同他国的交易,只要不是军火武器或是些违禁的药物一律不加以管制。而锦州临海,每逢春秋便有许多外籍商人在城中采购、贩卖商品,其中自然有历渃的商人,娘娘难道连这种常识都不知晓吗?我在锦州见得最多的便是这美人泪,而且偏生最厌恶的也是这美人泪。娘娘觉着这东西是宝,您就尽情吃便是了,人各有所好,何必强迫于我。” “还有一事,虽然不想拂了奉仪的兴,但我还是想提醒娘娘一句。紫珊瑚固然珍贵,但论真假,却分两种品质。一种只是生在漠北的寻常卵石,石身发蓝,常年埋在红土里,受雨水浸染才变成紫色,形状又酷似珊瑚,因此才会被叫做紫珊瑚。” “大胆!你是说太子殿下送给我们奉仪的紫珊瑚只是普通卵石不成?”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自深海中采摘而来的,真正的紫珊瑚。珊瑚本就难于采摘,紫色甚为稀有,能耐住雕刻琢磨打造成饰品的更是少之又少。我记着开国以来各地上贡的紫珊瑚数量不过了了,皆记录在库,而今圣上也是在肃宁公主远嫁西北之时送出去过几只罢了。” “太子殿下好生阔气。” 此话一落,月牙心中又是一惊。圣上都如若珍宝的东西,太子虽是储君,却随意将这般珍贵的东西赏给一个侍妾,若让圣上得知此事......就算圣上能够容忍,太子此举在朝臣之间无疑会遭到责难,人心这种东西一旦失去了,要再建立起来却是难上加难。这下好了,即便这紫珊瑚是真的,刘氏也要咬碎了牙咽下去,不然将来若有人以此事拿捏太子,遭难的可是刘氏自己。 “殿下既然如此宠爱奉仪娘娘,紫珊瑚是真是假,想必您心中自有定数。” 景梨歌蓦地笑了,一对儿梨涡挂在唇畔,加之她本身就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竟叫人觉着这笑十分纯善。 刘氏望着景梨歌状似天真的笑颜,几乎要搅烂了手中的丝帕。然她虽是侍女出身却并不蠢笨,跟在太子身边见过了些大世面,也知晓轻重,如今被景梨歌三言两语逼的进退不得,心中恨不能用这丝帕将那小姑娘的嘴巴堵个严实才好。 “太子到——” 突然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装作赏梅实则关注着这边事态的人露出了看戏的嘴脸,太子最是宠爱刘氏,不知这位伶牙俐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景小姐撞上太子又会演变成如何有趣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