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勾勒出男子的轮廓,他像是失去了感情,一步一步拖着脚走到了娄一竹身旁。
哑巴脸上的憨厚的傻笑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无表情的麻木,他弯下腰,将坐在地上大哭的小孩抱了起来。
小孩愣愣的看着他,随后将哭红的小脸埋进哑巴的颈间,双手死死地环住他的脖子。
“你还回来做甚!俺不是叫你快走吗!”一直隐忍未发的妇人眼下彻底崩溃了,她趔距着跑过来,伸着手无力地朝哑巴身上打,打着打着那双手就颤抖起来,伴随着妇人细碎的呜咽,最后绝望地滑落下来。
哑巴就这样一直看着妇人的脸,紧绷着脸不出声,任由她打骂,在妇人哭的伤心欲绝停下手时,他才张开嘴,无力地发出了一声:
“啊——”
娄一竹就站在原地,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她压下眼里的波澜,开口时才发现嗓子有些堵塞:“老板,你可知我为何会在此?”
哑巴平静的把目光从妇人的脸上转向她,垂下眼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娄一竹听到了从巷口穿来的阵阵马蹄声,许是巷口窄,衙门的人下了马,一波一波的涌进来,这个巷子里都回荡着铁甲碰撞的清脆响声。
娄一竹知道要是放在平时衙门抓个百姓哪有这么大的阵仗,这无非是做给她看的,准确来说是做给安王看的。
院中一家四人已然被这阵仗吓到失语,哑巴怀里的小孩猛地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望向自家院门,手缠得哑巴更紧。
娄一竹见状皱起了眉,不想吓到那孩子,童年的阴影会伴随他一辈子。
她转身对傅骞说了一句,傅骞抱起剑站在了门中间,将衙门的人挡在了门外。
娄一竹也不说话,静静地朝哑巴颔了颔首,哑巴看着她,良久,他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将孩子放在了地上,不料小孩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根本不肯放手,娄一竹本想劝慰几句,没想到哑巴愣是猛地把小孩的手给扯开了。
哑巴疾步走到门口,傅骞侧身让他,在踏出门槛的时候,他的背影顿了一下。
少女不知从哪冲了出来,手里举着一把泛着光的刀,她撕心裂肺地苦着:“爹爹,我不要你走!”
娄一竹见此心跳了一下,往傅骞身边靠了靠。
哪知少女根本没看她一眼,她从娄一竹身旁擦过,又从哑巴身后走出,对着十几二十余的衙役挥舞着手里的刀,颤着声请求道:“一切不就是因为我不嫁吗,我嫁,嫁谁都行,你们放过我爹爹好不好。”
自然是没人会理的,少女就这样被两三个衙役拖进了院里,哑巴被上了锁链,进了笼车。
娄一竹眼神飘过院里三人,吐了口气,转身跟了上去。
现在这番情境与其说是捉人,不如说就是在当街游行示众。
县令怕安王怪罪他让芸熹无端受辱,就下令让抓人的阵仗越大越好,还在全城贴抓人的告示,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芸熹郡主是清白的。
一路走来,队伍后头已经跟随者无数的群众,他们脸上有心有余悸的,有愤然怒骂,更多的却是震惊。
“怎么会是哑巴呢,哑巴这么老实的人。”
“也难怪啊,他弟弟坏成那样,要换到我身上,我也迟早被逼疯不可。”
“你怎能替亡命之徒说理?人心隔肚皮,张家少爷无故惨死又去找谁说理?”
……
娄一竹听着身后的百姓你一言我一句,耳边虽是闹哄哄的,心底却是一片平静。
终于结案了,按照进度还有县令那句话的意思,她怎么也比女主快吧?
娄一竹想了想,发现迄今为止她还没有见过女主,她在王府就好像隐身了一样。
娄一竹思维发散起来,放空的时候她就会胡思乱想,她想到现代的她死了会不会有人在葬礼上为她哭泣,她会不会被葬在她父母的旁边,父母在天上没见到她的魂会不会皱着眉骂她不晓得回去看看他们……
哪知身后的一片人话题突转,谈论起她来,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
“昨天发现的尸骨,今日就结了案,听说是安王的嫡女芸熹郡主亲自破的案哩!”
一男子嗤笑一声,道:“怎可能是她破的案,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哪里懂这些?定是县令大人要给足郡主面子,连夜查案才这么快破了它,要放在平时,衙门哪能这般尽心尽力。”
话音一落,便激起如潮的附和声。
上京城民风开放,城中百姓皆有议论王公贵族的权利,街上召集一群人对官员进行讨论那是常见的事,不过议论归议论,官员听不听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