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春花就炖了一条大鱼,太鲜了。春花夸了弟弟,根生眉飞色舞,吹了一通,和秋智两人事先编好的。睡觉前,刘老师和花丽来了,送来几斤大米,这可是稀罕物,过年生产队才分,得过了小年。刘老师问:“根生,今天去剜鱼了?”根生自豪的点点头。刘老师单刀直入说:“昨个儿卖鱼那个人,过晌来了。”根生好似惊雷炸的一下子呆住了。
花丽说:“那人找我妈,说她儿子抢了他鱼,一共抢了九条,还有一个孩子,太远没看清。还告诉怎么抢的,把我妈笑死了,我也听到了,都笑岔气儿了。”春花是个灵丫头,听出来机关,装作不知道。
根生说:“那后来呢?”
花丽说,“我妈把我哥叫出来,指着我俩说,这就是我孩子。”那人泄气了,就走了。
根生看了一眼二姐,刚吹完,有几分不好意思,说:“小丽,我只想替刘老师报仇,当然了,还想吃鱼。”
秋智爸要来到五七了,家里人商量,现在风头也挺紧,秋廉、秋义都是官身子。秋仁想从简,秋智妈似乎心有不甘。这里的风俗,人死后三十五天是一个隆重的祭日,这天死者才是在阴间安身立命了。阳间要送去一应物事,扎宅子、扎金山、银山、扎屋里摆设,说这样死者在那边就能住高房大屋,金银成山,使奴驱婢。这些年“破四旧”已经看不到了。秋智奶奶走时都没有,当然秋智是不知道。秋智爸出殡那天,没告诉哪天烧五七,就是举棋不定。
德明两口子就想操办一下。最后秋廉说,人死如灯灭,不必再找麻烦,还是顾活人吧。最后,是这哥几个跟着德明去祭奠一下,这五七就算过去了。秋智妈总觉得过意不去,抹了好一阵眼泪。老三秋礼来信说,年前可能回来一趟,后来又来信说,部队正在大规模精简清查“三种人”,不能回去了,问爸爸身体复原了没有。秋仁回信说快好了,不要惦念。又给秋华寄来一件棉猴(戴帽子的棉袄),大红的,秋华差不多半夜都起来试穿一下,喜欢的不得了。原计划过完年,秋信去姥姥家了,秋华舍不得,和妈妈商量几次,妈妈也有几分犹豫。秋智忙着和德福大爷写春联,也顾不上惹祸了。
明天就是小年了,根生妈妈回来了,从火车站走回来的,春兰陪着回来的。走到村头,大伙都看到了,都试探着和她打招呼。她挺明白的,边说话边走,春兰在后面跟着,她径直走到自己家,春兰放心了。她一进屋,把姐弟俩吓了一跳,真是又惊又喜。根生哇地哭了出来。
根生妈说:“哭啥,把鼻涕擤了,说你多少回了,这妈是离开几天,妈要是死了,你还不活了咋地。你小妹呢?”
春花说:“我大姑抱去了,过完年送回来。”
根生妈一听就急了,说:“明儿个就小年了,在姑姑家算咋回事,赶紧接回来,穷家也好,破屋子也罢,还是自己家。”这时,刘老师来了,拿来些东西。秋智妈也来了,拿来几卷豆皮。根生妈已经会抽烟了,坐在炕里面也不让别人抽。春兰把弟弟妹妹叫到外屋,嘀咕了一会儿进屋了。刘老师说:“二嫂,城里多好,你多待几天啊,这家里没事。”根生妈点着烟,抽了一口,也不吸,直接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