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潭四周开满了雪白的小花,花瓣之上覆着霜雪。
景瑜垂眸坐在花丛中,发冠之下,黑发如瀑泄下。
少年清丽的眉眼之间,泄出一抹近乎邪佞的气息,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即便是清气最为浓郁的冷潭,也没能压下他周身暴涨的气息。
他过去仗着自己本体是清气化身的精灵,在修真界几乎没有能重创他的手段,从前并没有将他与陆北津的分别放在心上。
即便是修炼,也多半是为了让陆北津满意。
可是他忽然发现,没有修为,他离师尊好遥远。
他甚至没有立场去怪陆北津烧掉了还仙草。陆北津根本不会理解,他对还仙草有多在意。
没、没关系的,他可以去理解师尊。
他早就习惯了为陆北津改变自己了。
金丹期的壁垒,景瑜很早以前便触摸到了。
在五年里,景瑜也不是没想过冲击金丹期,超过陆北津的期望。但每一次都失败了。
景瑜吸了一口冷潭之中的清气,强行压下可能让他走火入魔的杂念,可就在此时,后肩上宛如点燃了一团火。
鲜红的炉鼎印在身上蔓延,景瑜的喘息逐渐变得急促而痛苦。
……又是这样。
每次触摸到金丹期的瓶颈,便会勾连炉鼎印。
炉鼎印的火烧着经脉,少年的脊背无力地弯下。蝴蝶骨轻轻震颤,将纤薄的外衫顶出诱人的弧度。
阵阵寒气飘过,一缕发丝黏在景瑜的颊边。
他感觉到陆北津来了。
景瑜恢复了些力气,撑着地站起身来,对陆北津道:“师尊。”
陆北津审视的目光打在他身上,像密密麻麻的细针。景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听见陆北津道:“上衣脱掉。”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话语。
五年前,陆北津答应收他为徒时,向他提了三个条件。
一是培育还仙草;二是修为达到半步金丹。
三则是……与陆北津双修。
灵魂上的双修。陆北津的身魂旧伤遍布,作为炉鼎,景瑜可以很好地抚慰他的伤势。
但那过程,景瑜不愿意回想。
失控感深刻地刻在了魂魄上。当相似的情景重演,景瑜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之前双修完以后他的模样。
分明没人碰他,却哭到流不出泪来,身体因不断的收缩而泛起阵阵酸痛,却又忍不住朝人打开。那让景瑜感觉自己被玩弄了。
少年眼角染上红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份恐惧落在陆北津眼中,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底,因不解而生出些焦躁。
“你再反抗,”陆北津轻声道,“我便放弃。”
不是放弃命令景瑜,而是彻彻底底地放弃他们之间的联系。
怎么可能让师尊放弃……
景瑜委屈地沉默着,纤长的指尖终究轻轻挑开了自己的领口。
陆北津的视线,比往常有侵略性得多,那视线像是要将景瑜钉在地上。
“过来。”陆北津命令他。
覆霜的花丛之中,摆放着几个石凳。陆北津坐在凳上,而景瑜双眸失神,像是已经不会反抗了一般,坐在了他的腿边。
他的头紧挨着陆北津,枕着男人的衣摆,将肩上的炉鼎印送到陆北津面前。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一盘摆盘上桌的鱼肉。
景瑜将头埋起来,发丝落到肩上,随着不安的呼吸微微战栗。
下一瞬,肩上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
景瑜不受控地猛地扬起头来,瞳孔痛苦地涣散,惨白的面颊已被冷汗润湿。
那痛苦转瞬即止,景瑜的身子僵在了原地,落不回去,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轻轻试一下,反应便这么大,炉鼎印想必已经深刻入骨。陆北津低沉的声音中满是讽刺:“为了株还仙草,把自己折腾得如此脆弱,还敢在此时冲击金丹?”
少年无神的眸子中,尽是他冰冷的神情。
陆北津轻轻垂眸,不再与景瑜对视:“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多少条命挥霍。”
景瑜眼角后知后觉地落下泪,他无力擦去,面颊重重砸在陆北津腿上,也没有力气挪动。
他阖上眸子,不甘再次涌上。
景瑜的声音因虚弱而细微:“可是从前师尊道基尽毁,也没有放弃修炼不是么。”
陆北津淡声问:“你从前有这么热衷修炼?”
景瑜没有。
所以他不说话了。
少年光滑的背上,一道道朱红的丝线,勾勒出了宛如娇花般的炉鼎印。陆北津眸色微暗:“你原本有两个选择。一是认主,二是死。”
景瑜声音沙哑,带着困惑:“原本?”
陆北津垂眸,指尖穿过景瑜的长发,一路下滑,最终按在了炉鼎印上:“若是让你选,你应当会一头扎到死路上去。”
除了死,另一个选项便是……认主。
景瑜拼命挣扎:“不行——”
炉鼎印没有深入骨髓,他还有机会的。
他用本体的力量,未必不能化解炉鼎印。
他不能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