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蔡奚元一张老脸阴沉无比,羞愤难当。
他已经料到了自己会遭遇什么场景,但是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看着漫天飞舞的白纸,郑祭酒的脸色也变了一变,他知道从今天起蔡奚元将沦为士林的一个笑话,永无翻身之日。
一个连学生都要背叛的众叛亲离之人,只会被世人遗忘在岭南那个不毛之地。
原本还打算仗义执言的几位鸿儒老人,动了动脚,但是碍于高让的淫威只能怒目而视。
红袍太监的权势,不是谁都敢挑战的!
对方是以欺君之罪的大义为立足点,光这一点就让他们很难为蔡奚元帮腔。
“我道李兄是攀上了哪门子高枝,原来是走上了阉党的路子,怪不得上蹿下跳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在听到“阉党”二字的时候顿时静了静。
人群自动分开,一身布袍儒衫的张维手持一卷画幅,自信地漫步而来。
红袍太监高让见状皱了皱眉头,敢在他面前提及“阉党”二字,不论身份,张维的胆识着实冒犯到他了。
走入人群,张维恭敬地对着蔡奚元行了一礼:
“学生张维张廷益见过恩师!”
蔡奚元看着眼前这个躬身行礼的青年,一双白眉紧紧蹙起,他其实并不认识张维。
张维见状主动为蔡奚元解围道:
“恩师高义,学生乃是和李阳山同年中举拜入恩师门下,前些日子恩师听闻学生举考,还让李阳山转交了学生一些财粮。”
蔡奚元听张维这样解释立马记起了后者的来历。
他主持科举的次数不多,学生里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所以他其实对这些学生记忆并不深刻。
当日若不是李阳山告诉他张维举考之事,他也不会顺手资送那些粮食和钱财。
见张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蔡奚元一张漆黑的老脸总算舒缓了一些。
“好!好啊!廷益你很好!老夫到了今日局面,还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学生,死而无憾!”
说着蔡奚元伸手拉过张维的衣袍转身向郑祭酒介绍道:
“童远,此乃老夫门下唯一学生,望童远兄在京城能替老夫多多照拂!”
“廷益,这是国子监的祭酒郑班郑童远!日后老夫不在,学业上的问题你可向他请教!”
郑祭酒见蔡奚元最后晚节不保之际居然还有学生敢冒着得罪司礼监的风险出头,心中也替这位老朋友欣慰。
而另一边的张维见状,则是很清楚蔡奚元的意思,这是投桃报李,给自己找出路!
蔡奚元通过刚才的信息肯定知道自己要考科举,但是以蔡奚元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肯定很难中举,所以蔡奚元是在帮他搭上国子监的人脉!
蔡奚元为两人相互介绍后,满意地拍了拍张维的手背道;
“廷益,今日你既然是来相送老夫,现在我们已经见过了,你还是尽早离去吧,此地是非之地,不必久留。”
蔡奚元说的隐晦,但是说话间他看向高让的阴沉眼神则是在提醒张维,他得罪不起阉党,趁对方还没发难赶紧走!
一直站在边上旁观的高让见此直接打断道:
“哟,蔡大人了不得啊,都这番境遇了,居然还有忠徒送行,难得,难得!”
“李阳山,你可认识这位忠徒?”
听到这儿,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高让是要事后打击报复了。
李阳山躲在高让身后已经彻底放弃了文人的骨气,指着张维谄媚道:
“公公,他就是承乐县典吏张维!是个只知道举考的书呆子!”
说着李阳山向前一步,怒视张维道:
“张廷益!你看看你的四周,这漫天的诗文全都是我们对蔡奚元的控诉!”
“身为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你居然甘愿与这等罪臣同流合污!”
“你就是士林败类!”
张维见此冷冷一笑,不屑地扫了李阳山一眼后,恭敬地将自己手上的画卷递给蔡奚元:
“老师!学生家境贫寒,身无长物,此次送行只带了拙作一副赠与恩师,报答恩师教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