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洛甚已到达圜丘坛。整个仪式算不上繁重,多是行跪拜礼,动作幅度较大,使得他本就劳累的身体愈发艰难。
可偏偏这时候不好表现出来,他愣是忍着,计算着流程,差不多到了行终献礼。
光禄寺卿奉上福胙,他缓了缓气,跪受福,受胙,三拜后回到拜位再行三跪九拜之礼。
起身时,洛甚扫去人群茫茫,听着乐曲扬扬,底下大臣们满脸笑容,他情绪却不高。
直到望燎开始,祭品焚烧,乐章再起,他盯着瞧了片刻,感觉眼睛酸疼,移开视线时,不曾想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瞬间,他的血液都如同倒流一般,周身唰得凉了个透彻。
是他?
旁侧的太监注意到他的眼神,小声地告诉他:“故将军前些日子生病,今日特地赶来了。”
故将军?他是故行之?
洛甚浑身轻颤,垂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头,那一瞬间,难以置信,茫然和受骗的愤怒一齐涌上心头。
所以……那封信,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是他故行之所为?
洛甚看向故行之的眼神越发阴沉,也引起了故行之的注意。
故行之本不想来,只是回家时差点被故老将军一枪给刺死,说是他要如此大逆不道,那还不如赶在洛甚杀他们之前,先把他杀了。
不得已,故行之才来皇宫看热闹。
他本来就对皇帝不感兴趣,何况还把他从沙场叫回来当什么辅佐大臣。
还是看在洛甚的身材和今天早上逃跑的某人有些相似,故行之不知怎么的就多看几眼,没想到临大典结束,突然就被洛甚盯上,还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
他做什么了?
故行之茫然着眼睛,实在想不通。
好在乐章很快奏完,皇上扭头回宫,不再看他一眼。
天色渐晚,众人跟着去往宴殿,故行之由于是辅佐大臣的关系,走在人群的最前头,便看见洛甚上鸾驾姿势不太对,像劳累极了,腿都在打颤。
他心里哼了一声,才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这个新皇帝可真是金贵。
临到宴殿,旁边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一名太监,手里端着碗,瞅着四周没人注意,赶紧将碗递上鸾驾。
故行之又哼了一声,心想,这大家都还没喝口水呢,路也不远了,至于现在就喝吗?这新皇帝,口舌之欲这么强,怕是以后会搜刮民脂民膏?
好在坐在鸾驾上的洛甚听不到他的心声,不然怕是根本撑不住回去,先跳下鸾驾把他撕了。
洛甚痛苦着张脸,正准备喝药,这时鸾驾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皇上。”
洛甚手一抖,差点把汤碗打翻。
他赶紧把碗放到旁边,紧了紧衣服,问:“何事?”
“臣,故行之,参见皇上。”故行之行拱手礼,道,“前些日回京城,不慎感染风寒,未曾进宫拜见皇上,特来请罪。”
洛甚眉头皱着:“无事,既是感染风寒,没有强行要爱卿进宫的道理,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他缓了口气,再次举起汤碗。
刚举到唇边,外面再次传来一声:“皇上。”
洛甚:“……”
他愤愤放下汤碗,正准备说话,鸾驾却突然停了。
长安凑上来,愤怒地看了故行之一眼,轻声说:“皇上,宴殿到了。”
洛甚无法,只得弃汤碗不顾,起身走出去。
宴席上歌舞升平,洛甚又找不到借口开溜,稍稍一动,就能察觉到故行之那探究中带着点审查的眼神。
洛甚几乎要疯了,他愤怒了片刻,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吃过饭,于是暂且放下愤怒,拿起筷子吃饭。
落到故行之的眼里又成了:
皇上吃多不挑,路上在喝,回到宴殿了还吃,而且一晚上吃个不停,恐怕以后会把国库吃光。
他脑补了那个画面,感觉到有些头痛,不得不用担忧的眼神扫看洛甚。
洛甚:“……”
干什么?为什么用那种要被吃穷的眼光看着我?
我被欺负那么久,吃个饭怎么了?!
他脑海里又闪过那些画面,筷子夹着的糕点啪地落到茶盘上。
洛甚深吸一口气,重新夹起,忍不住用筷子头抵了抵额头,只觉得自己被气得晕晕乎乎的,要不是现在在继位大典的宴会上,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质问故行之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要把他约出去,再假装别人接近自己,还做了那种事?
但洛甚想不明白,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怎么会想出这种法子?
难道,他已经归服到洛铭那边了?
洛甚手指一颤,夹起的糕点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