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只是站在庭中发呆,没想到有人会打开宫门,一时愣住了。
他下意识寻找褚行瑜的身影,却没看见他,袖中紧握的双拳陡然放松。
……原来,不是来杀他的?
可是,为什么还有人在看他?
楚恂眼眸微动,目光游移着,终于落在了灵姬身上。
“……阿姐?”
那个被内宦和宫女们簇拥着的,珠翠华服、小腹微隆的,正含泪看着他的女子,是他的阿姐?
他迟滞的思维终于转动起来,死死盯着她的小腹,眼神中有震惊,亦有愤怒和悲伤,却最终化作燃烬,熄灭了不剩半点光芒。
灵姬挣脱采荷的搀扶,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
楚恂微微摇晃,任由她趴在自己肩头号啕大哭。
采荷还没动,已有其他宫女上前将灵姬拉开,一口一个“保重身子”。楚恂却任她被宫女们拉扯,静静地站在一旁。
“阿姐今日过来,是来看我笑话的?”
灵姬霎时呆住。
他说什么?
楚恂垂眸,“皇姐被王叔看中,日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宫皇后,可我如今已与废人无异,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值得皇姐特意来一趟静思殿。”
他展开衣袖,微微一笑。
“落难的废帝,好不好笑?”
灵姬浑身发抖,眼前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恂,你在,在说什么,阿姐听不懂……”
楚恂冷笑:“我在说,你与褚行瑜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很快便能母仪天下,什么乐子找不到,又何苦来看我的笑话?还能让我给将来的东宫太子起名不成?!”
他盯着灵姬的小腹,似要用眼神剜入她的血肉。
钟梵皱眉,握紧了剑。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将楚恂玄色的身影和满地金黄搅成一片昏黑。
“阿恂,你不要和阿姐置气了,阿姐好不容易……”她哽咽着,“好不容易才来看你一回……”
楚恂仍是冷笑:“你哪是来看我,分明是想看薛长绎。可惜了,你在我这儿看不见他,不如让褚行瑜赐你个恩典,让你回薛家拜祭?”
话音刚落,灵姬双眼一闭,竟然昏了过去。
姐弟相见,连一盏茶的时辰都没到,便匆匆收场。
钟梵让人送灵姬回掬翠宫,便去宣室殿找褚行瑜。
他进去的时候,侍从正将静思殿的事一字一句告诉褚行瑜。褚行瑜听了,竟没有丝毫意外。
钟梵上前禀报:“公子,公主昏倒了,您是否去看看?”
“自然要去,但不是现在。”褚行瑜拈起一颗棋子,漫声说道,“她就是个记打不记吃的性子,本王对她的好,她根本看不见。不让她长长记性,她还会惦记那小子。”
钟梵便问:“陛下那边,公子要如何处置?”
明春的禅位登基事宜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楚恂只剩下一个作用,便是摆设。
其实对于褚行瑜而言,明春有没有楚恂,已经无所谓了。
今晚就寻个理由让他暴毙而亡,也没人敢说什么。
褚行瑜缓缓摩挲棋子,陷入思索。
他派了人去掬翠宫打听,得知灵姬醒了,却还在哭,顿时皱起眉头。
楚恂现在还杀不得。他还是想和灵姬白头到老,不想她记恨自己。
他便又问钟梵:“刚才楚恂没求她?一句都没有?”
还以为楚恂会抓着机会求灵姬,让她吹吹枕头风,放他出去。
钟梵摇头,“陛下看见公主有了身子,都快气疯了,哪还记得求公主。”
褚行瑜微微点头。
那便留他一条命,让他亲眼看着江山易主,灵姬诞下皇子,岂不比杀了他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