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启动,驶过路边。
几秒后,戏凌云手机屏幕亮起。他垂眸,盯着不知何人发来的“拍到了”三个字,眼睫微颤,半张脸浸在阴影中,像是枯萎了一半的玫瑰,散发出颓靡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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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灯光明亮,安静平和,只听得见涓涓细流之声。
傅泽挽起袖子,露出精致细腻的手腕,伸手接了一捧冷水,拍在微红的脸上,褪去几分热意。
他双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低头叹着气。敞开的羽绒服下露出米黄色的毛衣,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而不小心沾了些许水珠,一颗颗像宝石般缀在上头,转瞬又融入其中,留下难以察觉的印记。
冷静下来后,傅泽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
想必戏凌云应该也想好了怎么拒绝自己刚才那“普却信”文案的说辞。
抬手关掉水龙头,傅泽正要走出洗手间,忽然听见隔间的门被打开。
“……傅泽?”
一个人叫着他的名字,夹杂着迟疑与惊喜。
傅泽一怔,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声音,他没有听过。
见傅泽僵在原地没有动弹,来人似乎也不知道什么礼节,看不出来排斥,像是随心所欲惯了,上前几步凑到傅泽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随后得意洋洋:“我就说刚才门口那个人是你!刘洋那小子,还非得说我看错了。”
刘洋又是谁?这儿还有其他认识原身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蓝色平头的男人疑惑地说,嘴角的唇钉刺得人眼睛疼,“这几天也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可关心你了。听说你和谢景天那小畜生和好了?你怎么想的,难不成是打算卧薪……”
男人嬉笑调侃的声音在傅泽冰冷的眼神中戛然而止,脸上的谄媚之色如潮水般褪去,咽了口唾沫,烫手似的收回了搭在少年肩上的手,嘴唇嗫嚅着,不敢再开口。
傅泽在听到“小畜生”三个字时,原本慌乱的思绪顿时消散,愤怒和厌恶将其轻而易举压过,让他冷静下来。
打扮得像小混混,表面说着关心,却连去原身生日宴的资格也没有,只能被动地等待原身的联系,又用贬低辱骂谢景天的方式来和原身搭话博好感。
种种特征加起来,他大概猜到,这人在原身这儿的角色定位——二三流世家的子孙,精于奉承之道,像狗腿一样簇拥在原身身边,原身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
这种人的存在让傅泽并不意外,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样有关谢景天的低俗恶劣的诋毁之词,对方居然堂而皇之,信手拈来,想来以前也没少说。
这样肆无忌惮的举动,没有原身的默许和纵容,以他们的胆量和地位,是绝对不敢的。
傅泽甚至有理由怀疑,原身和谢景天曾经闹得那般不可开交,说不准也有这种人在旁边火上浇油的缘故。
一群渣滓。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不是原身,又答应了谢景天要“摒弃过往”,自然不需要再和这种人打交道。
傅泽又厌恶地扫一眼臊眉耷眼的男子,懒得开口,只迈开步子往外走。
殊不知男子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意识到这一眼中暗含的态度转换,当即有了不妙的预感。
像他这样靠着跪舔原身来维持在家族里的地位的人,在圈内数不胜数。不知道多少人想攀附傅家。他自己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给“傅泽”出谋划策来折腾谢景天,才得到能在“傅泽”身边说上几句话的地位。
他要是被“傅泽”厌弃了,那些眼红这个位置的人,怕不是蜂拥而至,而他在家里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于是男子又不知死活地跟了上去,语气卑微且充满恶意:“傅哥,您消消气!我有个注意,可以让谢景天出丑,让您高兴高兴!”
还来?
傅泽脚步一顿,倏地回头,盯着男人谄媚的嘴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骂对方比较好。
对方见傅泽停下,还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笑得越发奸诈:“我就知道傅哥您不甘心!”
傅泽:?这怎么看出来我不甘心的?!
他看一眼四周,发现没有监控,顿时手就痒了起来。
以“傅泽”的身份,揍个二三流世家的舔狗跟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他有些蠢蠢欲动,正要挽起袖子动手时,忽然瞥见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人。
只是这个身影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他的注视过于明显,狗腿跟班停了喋喋不休的“谢景天欺辱计划”,跟着扭头看去,随后两股战战,差点没跪在地上:“顾,顾……”
那个人从容不迫地洗完手并擦干净,转过身来,凉凉地扫一眼傅泽和他腿边脸色惨白的跟班,挑眉。
“哟,是熟人啊。”
傅泽和他对上视线后,浑身一震——
顾唯昭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