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帐外秋阳高照,晴空万里,风似乎也小了些。
王衍端了些吃食打帘进帐,便见霍扶光揪着乌羽垂下床的棉被一角,缩在床榻下睡得脑袋一点一点,跟只啄米的鸡一样,瞧着颇可爱。
她闻见香味儿鼻头不由一抽,眼睫一颤,醒了,乌羽蜷缩着的身子渐渐打开,也睡意朦胧地坐起身:“开饭啦?”
王衍军帐乃自家地盘,睡得沉些也无防,更何况他俩这几日披星戴月赶路也实在太累,王衍也不数落他俩这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警觉性,将碗往桌案上一搁,笑着道:“是啊,开饭啦。”
说到底,还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乌羽“哇哦”欢呼一声,黑亮双瞳一瞬睁圆,跟只抢食的猫似得从床上一个翻身下来,没洗漱就先去用饭,霍扶光倒是先去漱口洗了脸。
她往帐帘缝隙间探眸出去,望见一线碧蓝的天,笑着与王衍道:“今儿天的颜色好漂亮。”
“可不是。”王衍瞧着乌羽狼吞虎咽地用饭,冷不防闻见霍扶光又逗他调皮续了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打家劫舍、劫掠皇子的好天气。”
王衍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瞬间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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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过饭,霍扶光舒展了肩臂,活动了筋骨,便要与乌羽乔装出营了。
王衍拦住她,与她塞了两个巴掌大的小瓷瓶,上以隶书注了“失魂散”三个拇指盖大小的字,乌羽好奇探头过来:“这甚么药?扶光你病了么?”
霍扶光:“???”
“会用吧?”王衍对上他俩如出一辙的疑惑模样,先未详解,只又禁不住担忧道,“我思忖着那京里来的一众两百余人马,各个金贵,若是闹腾起来,也是不好收场的,不若咱们用些药,将他们药倒了绑起来,往马背上一扔,也便(biàn)宜,比你原先挨个塞嘴绑走迅速温和些。”
霍扶光攥着瓷瓶,嘴角一抽:“叔,谁阴损?”
“我,我。”王衍粗糙大掌摸了摸她发顶,笑着与她道,“你爹原说,没脑子的武将在咱北疆掌不得权,勿论上九流、下九流,总得会上点儿。这药好使,你着人守着京里来的人,待他们用饭时,让人随风一撒,待他们吃了加料饭菜,过得一时片刻——”
王衍再意味深长一笑:“——还不认你宰割?”
“这招您常用?”霍扶光眉梢一动,揶揄他道。
“要不昨日里,素采那丫头怎那般容易就把人山寨端了呢?”王衍闻言再微微一笑,又道,“只是这药效力不长,不会功夫的能睡个把时辰,功夫好的,怕是一时三刻就得醒了,手脚麻利些。”
“诶。”霍扶光“噗嗤”一乐,扬手把药瓶全丢给乌羽:“去吧,好生款待京里来的贵客们。”
乌羽抬手一接,也笑着“嗯”一声,他着一身鸦青紧身短打,又蒙上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野性的双眸,便先行蹿出了营帐。
“那,叔,我也走啦。”霍扶光道。
“扶光!”王衍目送她离开,忍不住道,“活着回来。”
“放心吧,”霍扶光回眸灿然一笑,“我来时已遥遥拜过雪山了,有雪山神女护佑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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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云崖山下,秋日高悬,凉风习习。
自打入翼州,便是一片平原,路甚是好走,谢昭宁行过这五六日,终才见到一片连绵群山。
正值晌午饭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队只得停在山道中修整,凑合在野外用些简单吃食,谢昭宁包袱里还有晨起吃剩的干粮,他也不计较,毕竟这一路多是这样过来的,便坐在马下,取了包中携的佐料往干粮上撒了些,就着水慢慢咽了两口,就见一众贵族少年簇拥着叶斐,聚在车下高谈论阔,各自家里的小厮忙将车上取暖的火炉抬下来,往炉上蹲了砂锅在煮饭,香味儿一时四溢,随风飘出老远。
齐冲与麾下侍卫取了干粮往谢昭宁身侧围过来,谢昭宁性子虽说平和,却也明显可见得冷淡,侍卫们不大与他主动搭话,只齐冲不时与他亲近亲近,也总坐得离他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