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枝艰难起身,接过北珠手里的铜盆,低声道:“我去打水,你快进去伺候二姨太吧。”
北珠犹豫了一下,“你的膝盖还好吗?”
东枝摇头,面无表情道:“不用管我。”
北珠想再问几句,又听这群人死了娘一样哭嚎,担心南也卿一个人在里面,连忙回了屋。
东枝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烧上水,又一瘸一拐地走出院门。
在她身后,一个浅淡的人影追了上去。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梁才大老远瞅见东枝就叫嚷起来,扔了手里的活计,跑过去搀扶她,“二姨太罚你了?”
梁金听见这话,也从屋里探出头来,举着烟枪,瞪大眼睛道:“怎么回事!”
东枝坐到软垫上,皱眉看了眼梁金手里的烟枪,梁金连忙把手往后一背。
东枝懒得说话,“别问了,给我找点吃的,让我歇一会儿。”
梁才骂了一声:“问什么问啊,除了新来的那位主子,谁敢打你啊!”
梁金也沉下脸:“是二姨太。”
“是又怎么样,”东枝抬眼轻蔑道,“人家是主子,你一个奴才替我出头?”
“她也算主子?”梁金阴沉道。
梁金想要说什么,东枝直接开口道:“你又以什么名义替我出头?舅舅?伯伯?干爹?”
梁金哑了火,憋得脖子通红,原地绕了两圈,摔门出去。
梁金怒气冲冲地赶到南也卿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凄厉叫喊。
“有蛇啊!”
“啊啊啊救命啊!”
“你别动了蛇在追你啊啊啊!”
梁金憋了一肚子气,当即怒吼一声:“闹什么!”
梁金跨进院门,就看见倚在绿窗前笑得帕子发抖的南也卿。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躲到南也卿窗户下,南也卿挑了挑眉,带着气音,小声道:“你头上有——蛇——”
“啊啊啊——”那人猛地蹦起,抱头鼠窜。
南也卿的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哈哈哈哈……”
梁金一口气没运上来,眼前阵阵发黑,“没有蛇!都,都给我,都给我停下!”
话音刚落,四下乱窜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等他们看清来人是谁,立刻噤若寒蝉。
梁金扶着墙,扯出一个微笑,冲着南也卿做了个揖,“二姨太,这是怎么个情况?府上向来没这么乱过。”
南也卿低头拨弄了一下盘纹旗袍的第一颗扣子,再抬头时,笑意已经不见。
好戏没得看了,南也卿神色恹恹地直起身子,从正门走出来,冲着小屋喊了一声:“西风,把人带上来。”
一个清瘦的少年拖着大麻袋出来,那个麻袋被捆紧了口子,里面似乎有东西在挣扎。
梁金问:“不知这是?”
南也卿做了个“请”的手势:“西风在院外发现一人行踪鬼祟,特地守株待兔,才碰上这人前来投蛇。”
梁金大吃一惊:“投蛇?”
他既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当即就要伸手去解袋子。
“梁管家请慢,”南也卿向上的手掌翻了一下,虚指麻袋道,“这麻袋里不仅有人,还有蛇。”
梁金伸出的手迅速收回,还后退了两步,“人和蛇怎么会在一起?”
西风开口道:“这人妄图逃跑,我用麻袋套上他打了一顿。他贴身藏了蛇,在我打他的时候偷偷撕开口子,企图用蛇来攻击我。”
西风不屑地扫了地上扭曲的麻袋一眼:“这点拙劣伎俩,我还没等他拿出蛇,就把他的手连同蛇一起踢回麻袋了。”
梁金看看西风,又看看麻袋,最后视线从南也卿身上移过,落在院里面色如土的众人脸上。
“那你们呢!你们在闹什么!”
下人们瑟瑟发抖:“我们眼睁睁看见有蛇从二姨太房里跑出来,然后……”
梁金抄起一个棍子,狠狠甩在离他最近的丑嬷嬷身上,“然后什么!快说啊!”
嬷嬷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说话的人不敢耽搁,颤抖着指向一个屋子:“那些人跪在二姨太房前,躲闪不及,看见蛇的时候已经被咬了,如今,生死不明。”
南也卿皱了皱眉:“梁管家,你声音小一点,这院里不知还有多少蛇,免得惊扰了它们。”
梁金呼吸不顺,转过头呛道:“请二姨太管好自己的下人,我的事不用二姨太操心。”
南也卿挑眉,“哇哦。”她伸手拍了拍掌,“那你很棒喽。”
“你这么棒,怎么处置这个麻袋呀?”南也卿迈开步子,精致的绣花鞋落在台阶上,又落在麻袋旁边,轻轻碾了上去。
南也卿踩了踩,盯着徘徊在暴怒边缘的梁金,冷漠道:“这可不是我的下人。”
“啊——”
南也卿的鞋底寻到那人的四肢,也不管是哪一个,就用力踩下去。
一声脆响,一道惨叫,那人活活被踩断了骨头。
梁金惊了一下,重新打量面前的女人,过了好一会儿,他眼中的怒气慢慢收敛:“我会禀告少爷,按照杨家家规,谋害主子的奴才,都得沉塘。”
话音刚落,麻袋就疯狂扭动,传出含糊的嘶吼,“梁金、你敢!”
这声音让梁金愈发沉默,他迟疑了一下,“这人能否容我先带下去关起来?”
南也卿移开鞋底,歪了歪头,讽笑道:“请便。”
“梁金,你要带谁下去啊。”
这时,院门传来一个饱含威严的男声。
南也卿抬眼扫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
却在转开视线的瞬间,瞥见那人背后的一道身影,眼睛顿时瞪圆了。
“褚白!”
杨观生站在门口,穿着夹绒长衫,风寒满面,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