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隐约记得一个模糊的名字。
好像是叫……宋渺。
唐芋有些头痛。
只恨早年不积德。
她读书那会儿性子还没磨出来,冷得像块冰。
又被父母惯出了骄纵的小公主脾气,浑身带刺,拒绝人时总学不会委婉。
现在好了。
现世报。
排在前边的老大爷进去转一圈,没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
轮到唐芋。
只听见里间传来声清落落的“105号”,犹豫片刻,她还是纠着细眉走了进去。
拉开椅子慢慢坐下,唐芋的动作小心翼翼,一丝动静也不敢出。
曾持傲气,无情拒绝了自己的人。
如今以这副狼狈的姿态再次出现,代入一下,唐芋都觉得痛快。
何况是他。
这么想着,饶是如她,也生出些不堪言说的难堪。
唐芋挽紧风衣领口,把沾了污泥的发尖往里藏了藏。
企图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好一些。
但显然是她过于焦虑了。
坐在办公桌里侧的男人低着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按部就班询问。
“姓名。”
“唐芋。”稍一停,像是怕他写错,补充道:“芋艿的芋。”
笔尖落纸的唰唰声没有停顿。
对方对她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大约是忘了有这么个残酷的人。
唐芋舒了口气。
他低头写了一盼。
唐芋的视线也随之下移,落到那双骨节好看的手上。
再向下一坠,掉在那幅瘦金一样的字体上。
她头一回见着落笔这么端正的医生。
正兀自晃神,耳畔又落下不咸不淡的一句:“怎么了?”
唐芋微愕。
怎么了……
听这随意平淡的口吻,不像问诊,倒像是朋友间的日常问候。
唐芋心里犯嘀咕,开始拿不准了。
这到底是把她认出来了,还是没有?
没什么底气地说:“腰疼,不清楚是韧带拉伤还是伤着里子了。”
停了停,又添了句:“现在稍微有些不太敢走路,一动疼得厉害。”
话音落,对面那人笔尖微折。
最后一捺撇出去了一道曲折蜿蜒的弧线,停顿处洇开一朵墨花。
“怎么弄的?”
“……”
两方皆是一怔。
又听得欲盖弥彰的一句:“知道原由,我们这边才好进行下一步判断。”
他以为问得僭越。
而唐芋默声儿,只是觉得难开口。
一向寡淡的神色里,漾起一抹窘迫来。她掩唇轻咳一声,方要扯出些其他理由搪塞过去,门口挤进来个瑟缩的小身板,巴巴望着唐芋。
“老师,我妈妈来接我了。”
唐芋目光柔柔扫过立在门口的女人,微笑示意后,冲乐遥挥了挥手:“那你跟妈妈回家吧,雪滑慢行,路上注意安全。”
乐遥挽着手,喏喏地小幅点了点头。
正要离开,瞧见唐芋掐在腰上的手,正转着腕骨轻揉按,借以缓和酸痛。
小姑娘眸光一黯。
小鹿似的乌瞳里涌上水光,低头抹了抹眼角,话里带着哭腔:“都怪我讲的笑话太好笑了,老师才会把腰笑闪了。”
吸了吸鼻子:“还摔了个大屁股墩。”
唐芋:“……”
“……”
唐芋面上没显露什么山水,不见分毫仓惶。
只有她自己知道,无波无澜的皮子内里,灼烧出了怎样的燎原。
办公室里静得仿佛能听见簌簌的雪落声。
唐芋却总觉得是,山雨欲来前的片刻安宁。
半晌。
宋渺抬头,挑眼打量她。
明明没什么笑意。
两点漆黑的眸,却温和得像春日粼粼的湖。
风拂过,泛起涟漪。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笑。”